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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丹姝點了頭。
李萱便執劍,她說:「那我便需得『正法』。」
黎丹姝忍不住問她:「你殺了蘭華,你不會痛苦嗎?」
李萱說:「自然痛苦。」
黎丹姝又道:「那你痛苦了,又封閉自己,這『正法』正的意義在哪兒?」
李萱忽而道:「你罵我廢物。」
黎丹姝呃了聲。
李萱笑著說:「縱容事情演變至今,直至不堪收場,我確實是。」
黎丹姝不知如何答。
她最終說:「你不是。那些混帳話,不過是我一時激憤,胡言亂語罷了。」
李萱聞言微訝。
黎丹姝說得很認真:「李萱,你在我心里,從不是廢物,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浩然正氣的瓊山劍。」
「瓊山劍不應該會懼怕過世困於苦痛,你從來都是一往直前、不忌高山的,不是嗎?」
——你曾是連蒼竹涵都敢挑戰的修者,你怎麼會懼於過錯?
——你當是阻無可擋的瓊山劍。
李萱驚訝過後,柔和了眉目。
她握緊了自己的劍,她說:
「黎姑娘,謝謝你。給你添了這些麻煩,真是抱歉。」
黎丹姝聽到這話,一時間猜不出李萱是醒了還是沒醒。
黎丹姝凝視著她,李萱好像還是那個固執的李萱,又好像不是了。
瓊山劍面向了蘭華。
她的痛苦冷冷地注視著她,說:「李萱,你犯了錯,卻還妄圖逃脫懲罰,你知道你有多卑劣嗎?」
李萱卻說:「我知道。但我即是正法弟子,沒道理累得師弟師妹為我搏命。我需得先盡職,再盡幾心。蘭華,若我今日做仍錯了,我不會再躲了。我等真正的你來向我索命。」
李萱欲殺蘭華。
黎丹姝反應了過來,她連聲道:「那也是你自己,你不能殺——」
李萱道:「沒關係,我本就負罪,既已決定負罪前行,也不差這一條了。」
李萱斬下了蘭華。
烏雲散了。
瓊山搖搖欲碎。
烏雲後,有光透了出來。
李萱站在原地,她握著劍,抬頭看向了天。
劍修的身影淡了起來。
黎丹姝心駭,她伸手去抓李萱的衣擺,卻在下一秒,見到了傾滿了世界的日光!
烈日灼灼,燦爛四方,無邊無盡。
李萱的靈府,原是如此光輝燦爛之所。
黎丹姝在刺目的陽光中,好似又見到了消散的李萱。
她指著劍,站在瞧不見邊際的大海上,像是一輪映在海面上的太陽。
她似乎察覺了黎丹姝,回了頭,向黎丹姝微微笑了起來。
黎丹姝失去了意識。
等她再醒來後,蒼竹涵都回來了。
黎丹姝一醒,便緊張李萱的事,蒼竹涵坐在她的床邊,瞧著已經照顧了她幾日,見她神色張惶,連忙安慰道:「李萱沒事,不如說她現在好的不行。」
蒼竹涵含著笑意,按著黎丹姝的肩膀,讓她再躺下休息,說:「雖然李萱不記得靈府里發生的事情了,但是她牢記著你的名字,知道是你幫了她。」
黎丹姝聞言立刻鬆了口氣,太好了,李萱不記得,她不記得她罵了什麼。
不過——
黎丹姝有不太明白,她原本是以為自己辦砸了,李萱自己把自己殺了,都快哭出來了,結果李萱竟然沒事,還好了?
難道她推測錯了,蘭華不是李萱的一部分,其實只要殺了蘭華李萱就能好?
黎丹姝把靈府里的事情和蒼竹涵說了,只是掠過了她罵人的那段。
她問:「師兄,所以其實我沒幫上什麼忙,倒不如說,我差點害了李萱姑娘。」
蒼竹涵聽完搖了搖頭,他說:「你確實救了李萱。按照你的說法,那蘭華大約是李萱的惡念,她修公正之道,本就容易受這些所擾。李萱最後也不是斬殺了自己的惡念,她應當是接受了自己的惡念。是她接受了『不公正』的公正,認可了『罪惡』本身,所以才清醒了。斬蘭華不過是幻相,她接納了負罪的自己,才是根本。」
黎丹姝聽得發愣。
她呆呆道:「那我不是等於沒幫上忙?李萱姑娘最後還是靠自己想通出來的。」
蒼竹涵含笑。
他把掌中端著泉水溫的差不多了,遞給黎丹姝,說:「傻姑娘,李萱是因為你先接納了她,才接納的自己。」
「是你先認她仍是瓊山劍,還是在晅曜的面前。」
黎丹姝有些尷尬,她喝了口水掩飾,小聲說:「師兄不用哄我,哪有人真會因為旁人說兩句話,就能變化這麼大的呀。」
「有啊。」蒼竹涵說,「我知道的就已經有兩個。」
黎丹姝聞言:「?」
她想了想,如果說李萱算一個,還有一個是誰啊?她不記得「她」誇過誰然後還改變了別人人生啊?
黎丹姝想不出來,便乾脆當做這是蒼竹涵對她的偏心。
她畢竟身份尷尬,活在瓊山,總要有點依仗才能安穩。如今蒼竹涵認定她救了李萱,甚至連李萱、始無也這麼認為,有這份功勞在,她在瓊山的日子算是定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