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晅曜實在是看不下黎丹姝的好日子, 他抱劍同蒼竹涵說:「師兄, 你不是說歷練重心,最忌玩樂忘事嗎?咱們現在一天拖三天, 三天變十日的, 這算什麼事啊。」
晅曜這話說的只差指名道姓, 蒼竹涵略頓,便說:「我們是在回程還是歷練?」
晅曜微愣, 答:「自然是回程。」
蒼竹涵點點頭,便說:「既然回程途中, 有同門傷重,那是否需得看顧一二,緩些步伐?」
晅曜張了張嘴,只能點頭說「是」。點完頭後,他還是要嘀咕一句:「她算什麼同門……」
晅曜對黎丹姝的敵意不是一兩天便能開解的,蒼竹涵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所以也沒有追著這一點再多說。他看了看熱鬧的街道,轉而提醒晅曜道:「你離山門前,是不是答應了宣師妹要給她帶些小玩意回去?」
晅曜正因蒼竹涵偏心黎丹姝生著悶氣,忽然聽見蒼竹涵的提醒,終於回憶了起來。
離山門前,他好像是答應了攬月真人的徒弟會帶禮物回來。
李萱這人性格古怪的很,她很少會向旁人提出請求,但若是她提了旁人也應了,答應的人回頭卻又違背了諾言戲耍了她,這位從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劍修,敢提著她的秋水劍把人從山頭追殺至山腳。
晅曜當然不怕李萱,只是礙於他們兩人的師父算是兄妹關係,又不想李萱再為此去纏蒼竹涵,方才搶先應了。相城事多,他原本已經把這些全忘了,如今落在新的城鎮,又經蒼竹涵提醒,他才回想起來,差點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晅曜感動地問:「師兄,所以你是為了我才進城的嗎?」
蒼竹涵:「……」
他微微一笑,並未回答,而是拍了拍晅曜的肩膀:「去瞧瞧吧,師兄在客棧等你們回來。」
晅曜是很不屑於逛街遊玩這類事的,可當他發現蒼竹涵真的去客棧先打點落腳處時,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會兒的黎丹姝是無人保護的。
因她信任蒼竹涵的緣故,在她答應了蒼竹涵回瓊山後,她的那些符咒也沒再補充帶在身上。簡單來說,只要他想,他可以做到在蒼竹涵趕來之前,一劍殺了黎丹姝。
意識到這一點,晅曜手心隱有薄汗。
黎丹姝是個禍害。
晅曜在師兄師姐們說起有關蒼竹涵的過去時,就發現了這一點,而這一點,在他親眼見到蒼竹涵對黎丹姝的偏護後更是尤其清晰。
五十年前,尚且還是上清天弟子的黎丹姝就能連累的蒼竹涵差點丟掉性命。五十年後,現今身份不明、甚至極可能與魔域有關的黎丹姝又引得蒼竹涵放下任務相護。
現在蒼竹涵還要一意孤行地領黎丹姝回瓊山——蒼竹涵在想什麼,沒人比他這個師弟更清楚。
黎丹姝這妖女神魂受損嚴重,而瓊山派掌門引風真人最善神魂之力,他又與醫聖支玉恆私交極好——要護一個靈氣近乎於無女修哪裡就需得非上瓊山不可,蒼竹涵要帶著黎丹姝回瓊山,無外是想求掌門幫她醫治。
可掌門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地為一個聲名狼藉的背叛者耗費心力,他最後不攔著蒼竹涵把人帶回瓊山,便已然算是給足了面子。掌門不會好心泛濫地去救黎丹姝,那蒼竹涵想要救她,自然便又得想些辦法。
師兄得想什麼的辦法才能讓掌門同意,或者說,他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晅曜非常敬重蒼竹涵。
他對蒼竹涵的偏護源自他由對方撫養長大,更是敬重蒼竹涵心愛萬物的仁道。也正是因為尊重喜愛,晅曜極不願意蒼竹涵這樣的人物,要為黎丹姝這般的人犧牲退讓。
晅曜想,五十年前他沒醒來,幫不了師兄什麼。可如今他就站在師兄身邊,便決計不能再讓師兄受這妖女之害了。
可他能做什麼呢?
師兄根本不許他動手。
晅曜微微眯起漂亮的眼睛,他煩躁而苦惱。
晅曜的手指慢慢握住了曜靈劍,他抓緊了劍柄。
就這會兒,前方的妖女忽而回了頭。
蒼竹涵的保護確然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在與蒼竹涵同行後,她竟又有了心思裝扮自己。
此時的她身著聯珠繡錦石榴裙,滿頭烏髮用一支長簪步搖斜斜挽住。回頭的剎那,五色寶石流蘇微動,不知輕晃誰家清池。
她打扮得同凡人們想像中的仙女別無二致,眉目間流轉的情態卻不該是清冷出塵的仙女該有的。
黎丹姝若秋水般的眼在這熱鬧的街上掃了一圈,最終落在了他的身上,隨後大約是因著玩樂的興奮還未全然散去的緣故,她瞧向晅曜的眼裡還盛著盈盈笑意。
被那雙眼睛落在身上一剎那,晅曜的呼吸竟也不自覺的滯了一瞬。
也不過只是那麼一瞬。
晅曜咬牙切齒暗罵妖女,便瞧見那雙前一刻還若秋水盈盈的眼睛在他的身上凝成了冬雪。
晅曜起初還有些惱,當他意識到黎丹姝瞧見了他握在劍柄上的手時,那些惱意又化為了些許尷尬。
晅曜倒是沒有殺黎丹姝的打算了,畢竟蒼竹涵的態度擺在那裡,他要動手交代不過去。他握劍是一種煩心後的習慣動作,只是他沒有向黎丹姝解釋的義務。<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