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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到家長腰部的宋純穿著漂亮的公主裙,頭戴王冠站在學校文藝匯演的舞台上,場地算不上奢華,舞台也只是由水泥堆砌,在上面鋪上一層板磚。

  但宋純忘不了,台下的同學和家長由衷的讚嘆和經久的掌聲。

  於是記憶在回溯中不斷被自己美化,興許人都是虛榮的生物,宋純自己也分不清了,她回憶的究竟是那時的表演還是表演結束後短暫的讚美。

  宋純站在房間,一手拿琴一手握弓,手指按緊琴弦又鬆開。

  瞬間牴觸的心理湧來足以對抗曾經的喜愛,宋純沒有勇氣拉響第一支音符。

  門外的律動取代了小提琴的音符——

  「純純。」宋奶奶叫她,「你有朋友過來了。」

  宋純一頭霧水,剛過完周末,她的朋友們應該都在學校才對。

  不過一樓之隔,說高不高,說低不低,費基的身影似乎比平常渺小了些。

  「飛機?!」宋純見到人後跑下樓,被費基的突然造訪打得措手不及,「你怎麼沒……」她跑到一樓,聲音隨之頓住,「你又沒去學校?」

  費基憔悴了許多,青春期的男生已經開始長鬍子,他下巴隱隱有一層青茬,眼圈枯黃,顯然這兩天沒怎麼闔眼。

  費基見到宋純,目光落在她結痂的脖頸上,喉結滾動兩圈,艱澀開口:「我有話告訴你。」

  宋奶奶準備的一盤水果沒有人動口,宋純抱著沙發上的枕頭靜靜聽費基說話。

  「……所以,他是你爸?」宋純捏緊抱枕一角,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破它才肯罷休。

  「是。」費基低頭抹了把臉,自嘲一笑,卻哽咽了聲,「他窮怕了,搶人家的錢把自己搭進去好些年,剛出來沒多久又要到處搶錢給自己媽治病。」

  可是現在還有多少人願意帶現金?

  「他早和社會脫節了,現在連街口麵館的炸醬麵都十二塊錢一碗了,他以為還是十塊,回家罵罵咧咧的說人家賺黑心錢。」

  費基用在學校的腔調和宋純講笑話,「在裡面那幾年和時間暫停一樣,除了變老,什麼都沒變。好不容易出來了還重抄舊業,估計是捨不得那地方的老夥計,那裡沒人笑話他是鱉。」

  宋純笑不出來。

  「因為沒錢嗎?」宋純低聲,「要是有錢的話……」

  「別這樣假設,我們這種人最怕有幻想了。」費基連連擺手,儘量在宋純面前扯笑,「窮慣了也挺好的,起碼日子能一眼望到頭。」

  「怎麼突然說了這麼多矯情的話?」費基撓了兩把頭髮,「今天我來是找你道歉的。」

  費基正色,站起來向宋純鞠躬。宋純見慣了他不著調的樣子,他嚴肅起來,宋純心虛得像是道歉的那方。

  「你不用這樣。」宋純從沙發上跳起來,「我沒怪你。」

  「我知道,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費基笑起來眼睛和月牙一樣,瞧著不像有煩惱的樣子,「所以我知道我爸傷害你的時候更難過。」

  「你……」宋純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問。

  宋純不擅長藏心事,連費基都能一眼看出來,他說:「你想說什麼都行。」

  「你……你不怨他嗎?」

  費基沉默下來。

  宋純懊惱低頭,她打算開口道歉,費基輕輕地回答:「爸爸永遠是爸爸,就算他做錯了事,可他始終沒有對不起我,所以他是最好的爸爸。」

  費基定定看向宋純,「就像在你心裡,宋叔叔是最好的爸爸一樣。」

  「也許你會生氣,將搶劫犯和大作家相提並論,但是所有父親都是平等的。」

  費基在外界不著調慣了,所有人對他的印象都只停在「好笑」這一淺顯認知上,他連「有趣」都夠不上。

  宋純有些吃驚,也有些愣神,費基陷入悠悠回憶,慢慢向她敘述。

  「你知道嗎?他出獄以後見到我說的第一句話是『爸帶你去買新衣服』,我帶他去了一家看起來很破很小的衣店,選了最便宜的一件,後來發現他就算把所有錢一張一張全數下來還是差十元。」

  十元啊,有時候宋純早上嘴饞就會去路邊找早餐店,小籠包或者手抓餅加上一杯豆漿或者胡辣湯豆腐腦,也就十元左右的價錢。

  不過大多數時候宋純總是高估自己早上的飯量,剩下的包子或者手抓餅都進入流浪貓狗的肚子裡。

  難過之餘,宋純莫名生出名為「羞慚」的心情。

  「那個時候,我倆一臉尷尬的出去,回去之後我躲在房間裡,趴在門邊聽他哭。」

  費基眼泛淚花,抽噎著說:「我不知道他是為了奶奶的病哭還是為了十塊錢哭。」

  宋純想安慰費基,全然陌生的處境卻讓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貧窮不會把壞人變成好人,卻會把好人逼成壞人。

  宋純只能生硬的轉開話題:「你今天沒去學校,明天去嗎?」

  「學校……?」費基失神呢喃,他搖了搖頭,「我去學校上課,誰掙醫藥費?」

  也許是受害人看向施害者兒子的眼神太同情,費基在充斥著可憐的氛圍里落荒而逃。

  宋純坐在沙發上魂不守舍,宋奶奶剛在外面嘮嗑完,見果盤裡的水果一個沒少,「咦」了一聲:「那小伙子怎麼走得這麼快?」

  宋純怔怔點頭,也不管宋奶奶說了什麼,隨意附和:「是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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