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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愧是占據寵愛的人,連發脾氣都能以退為進。

  長宴有些失神,他想起來那個不爭不搶的女人,總是散發著淡淡藥香,安靜坐在窗旁。

  有時候能感覺到她在望向窗外,羨慕翱翔的鳥兒,最後卻又收心低頭。

  小長宴曾經悄聲詢問,「母后很喜歡外面的世界嗎?」

  「以前喜歡。」女人輕笑,嘴角有淡淡梨渦。

  「那現在不喜歡了嗎?」小長宴不懂。

  女人收起笑容,摸摸他的頭,「現在最喜歡你啊。」

  因為皇權她被折斷翅膀,束縛在這深宮中。

  因為孩子,她徹底放棄所有念想,鬱郁離世。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代母親去看看這個世界,看看山川與水,看看風土人情。

  可是啊,孩兒不孝,到頭來依然選擇這條路。

  幼時未能保護母親。

  長大了,總要護著想要護的人。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小雨,長宴撐起破舊的油紙傘,在冗長的宮道上緩緩行走。

  有宮女太監對他行禮,恭敬呼喚,「五殿下安。」

  他都只是溫和有禮地笑,直到走進太和殿,迎面遇上含笑的吳總管。

  「五殿下怎麼來這裡了。」大太監眼珠微動,「皇上正在裡頭批改奏摺,可是需要通稟?」

  「勞煩吳總管了。」長宴謙遜客氣。

  大太監擺擺手,很快進去又出來,做了個請的姿態。

  長宴握緊油紙傘,既沒有交給小太監擺放,也沒有隨手丟棄,而是充作拐杖拄地,緩慢前行。

  他的父皇正站在龍案前,攤放著的不是奏摺,也不是文書,而是寫到一半的聖旨。

  封后的聖旨麼。

  長宴的右手再次收攏,緊緊抓住油紙傘柄,「見過父皇。」

  「你怎麼來了。」男人臉上有怔愣閃過,下意識用文書蓋住聖旨。

  「下雨了,給父皇送傘。」長宴舉起手中破舊的油紙傘,眉眼彎彎,「順路邀請父皇走走,看看雨中的皇城。」

  這份邀請很奇特,幾乎從來沒有過。

  但父子在雨中漫步,又似乎很常見。

  天家微怔,目光落在油紙傘上,到嘴的話變成,「好,那就走走。」

  兩人拒絕吳總管的跟隨,就撐著這麼一把傘,從太和殿走到金鑾殿,最後走到奉先殿。

  奉先,奉先。

  顧名思義,這裡供奉著祖先。

  琳琅滿目的牌位,是祝家歷代先祖,其中擺放最近的,便是先皇,也是天家最為敬畏的父親,更是祝長宴的祖父。

  第468章 父子賭注

  世人知母強子弱,母弱子強。

  這個道理也能應用到父子身上,過於強悍的先帝造就如今偏懦的天家,連妻子的選擇都無奈退讓。

  半份聖旨證明他對鞠貴妃的情,比二十年榮寵來得更沉甸甸。

  但也同樣是半份聖旨,證明他的心裡不只有情,還有這大渝王朝的江山社稷,萬千民生。

  長宴偏過頭,看了看自己的生身父親。

  是什麼時候意識到,他沒有那麼不堪呢。

  是欽點探花跟狀元的時候,看似昏庸對世家妥協,實際上隱忍不發等待牟利。

  是謀取數十萬兩白銀,沒有留下分毫,直接讓孫家兒郎運到邊疆,讓戰士們過上吃肉的冬季。

  是身為皇帝,既不驕奢淫逸,也不紙醉金迷,反而下令取消三年一次的選秀,迄今為止後宮僅有六位妃子。

  這個人,突然就跟記憶中昏庸無能的形象割裂開。

  他明明是那麼無情,將熱愛自由的母親關在皇宮,冷眼旁觀鞠貴妃趾高氣揚,將所有的寵愛都給予庶長子。

  他遇到事情只會和稀泥,他明知道燕家被污衊被中傷,卻依然任由醫藥世家凋零。

  他明知道方家大房被迫害,卻依舊冷眼旁觀,任由方家二房興風作浪。

  他真是個矛盾體。

  他沒有除掉捉刀人,但保下安浚。

  他處置不掉科舉舞弊,但堅持許默做狀元。

  他好像在兩位皇子的較勁中搖擺,但實際掀開發現,他才是主宰。

  他讓長宴發現,懦弱的人和英明的帝王,其實並不衝突。

  祖父那樣聰明絕頂,怎麼可能會選出個無能的花架子,任由世家支配。

  也正是這林林總總,讓長宴決定把牌攤開,放手一賭。

  誠然用陰謀手段也可以獲得那個位置,但他更想名正言順,更想光明正大。

  「父親。」少年開口,用了尋常人家最普通的稱呼,「將您帶到奉先殿,您可有生惱,可有不悅?」

  天家微怔,眸中有回憶飄過,「我已經……很久沒來看過他了。」

  這裡的他,是祖父,是那個年過百半依然穿著鎧甲征戰的英武帝王。

  原來每個人,對父親都有著異樣的情懷啊。

  在長宴心中昏庸無能的父親,也曾孺慕他自己英武不凡的父親。

  又或者在無眠的夜,悄悄躲在父親的牌位前絮叨抱怨。

  只可惜長眠的人,連呵斥都說不出聲,更何談給孩子個擁抱。

  「我也……好多年沒見過他了。」天家鼻尖微紅,似乎在極力壓制什麼,「一別十數年,我有點想他了。」

  有人說天家無父子,有人說皇家無真情。<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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