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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恆收起長刀,遙望著豐京的方向,語氣淡淡,「下一個。」
從新年到十五,從十五到二月。
他們偽裝成四次村落,屠殺盡韃虜八百餘人,繳獲戰馬六百餘匹。
多麼傲人的戰績,多麼赫赫的戰功。
不僅帶隊將軍心生讚許,韃虜們更是嚇出膽寒,往日裡最為愜意的血洗村落,竟然開始避之不及。
方恆心下鬆氣,也終於能夠請出探親假,帶著六個貼身侍衛,浩浩蕩蕩地趕往豐京。
他們騎著馬兒,血氣掩不住豪情,悲壯蓋不住激盪。
他們與戰士道別,與友人揮手,與長輩頷首。
他們在無數人的注視下,緩緩轉身。
來時尚且幼稚少年童。
歸來已是鐵血邊疆人。
「我們來了,豐京!」
第355章 方遠其人
時間不快不慢,從正月到十五,從十五到二月。
算起來,青竹公子許默已經在床榻纏綿三月有餘,仍不見好。
偏偏會試迫在眉睫,有人歡喜有人愁,有慶幸有人憂。
直到天家頒布會試的準確時間——二月十五,這種情緒被醞釀到極致,聽說趙元私下裡偷偷抹了不少淚,哭著喊著要替許兄生病。
後來被他娘掄起棍子打了頓,於是真的病了。
消息傳到二進小院,許默深感內疚,「待得會試結束,少不了要親自上門致歉。」
所有來探望他的親朋好友,幾乎都留下金銀藥物,就連安浚都親自摘抄了國子監的考要送過來。
點點滴滴,既是情,也是他將來要致的歉。
這也就罷了,隨著會試日期逼近,方家再次不安分起來,小院四周經常出現生臉男子,多穿著黑衣鬼鬼祟祟,生怕沒人發現他們別有居心。
「我看別有居心是假,想嚇唬大哥病情加重才是真。」長宴一針見血,「同時還能查探清楚,大哥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
許默的身子骨談不上強健,但也絕不瘦弱,冬季跌落寒潭傷身子,但也不至於三個月都起不來床。
或許,是他們裝病太過火。
但這個關頭痊癒了,比引起懷疑更要命。
「看來,我們應該出去走走了。」許默若有所思,「等小四從醫館回來,老二跟妹妹從作坊回來,好好商量下。」
為了掙錢,為了生存,也為了心底的歡喜與追求,大家白日裡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直到天色由明轉暗,夜幕籠罩大地,張姑姑合上九珍坊的大門回來燒飯,肉香在空氣中瀰漫,寂靜的小院才重新擁有煙火氣息。
飯菜被陸陸續續擱置桌面,門窗全都嚴絲合縫地關閉,許默的雙腳方能接觸地面,自由自在行走。
「大哥你也沒必要裝那麼認真,誰家病了的人必須躺著,連兩步都不能走。」鄭如謙嚷嚷,「幸好馬上要會試了,再給你躺幾個月,我看你這兩條腿得變成尾巴。」
姜笙正在小啜肉粥,聽到這話差點把飯噴出去。
溫知允細心地遞過來帕子,看著妹妹擦乾淨了才輕聲道,「三個月確實病的有點久,稍微懂點醫理的人都會懷疑。」
都說一起生活久了的人會心有靈犀,這話真的不假。
他們白日裡討論的事情,晚上就被鄭如謙和溫知允提出來,還有姜笙在旁邊點腦袋。
許默笑著直言,「我想出去走走,給大傢伙看看真相。」
這就跟葫蘆一樣,越是捂著別人越好奇,真剖開看到內芯,也不過如此。
「也可以。」鄭如謙夾了筷肘子皮,「病那麼久不像話,總歸要有點起色,才能讓別人相信。」
這就是撒謊的本事了,真正的謊言高手都知道,七分真三分假才容易讓人相信,真假混合,最能迷惑敵心。
「或許,還可以給方家設個絆子。」長宴終於開口,眉毛輕挑,嘴角微翹,「他們,不就是看不得大哥好嗎?」
無需再言,多年兄弟,幾乎心領神會。
只有溫知允悄悄嘆了口氣。
他悄悄抬起頭,看了眼大口吃肉的二哥,又看了眼永遠運籌帷幄的小五弟,和平靜似水的大哥。
有這樣幾個厲害的兄弟,好處是不用他絞盡腦汁,壞處是總是用不到他。
即使是大哥裝病這樣的事情,他也不過是貢獻了點醫術和藥物,並沒有真正給出有用的建議。
可明明他也想到了,他都想過啊。
溫知允垂下纖細的脖頸,心底帶著複雜和感慨,又有幾分歡欣和無奈。
「那明日,就讓小四帶我去了。」飯桌上的許默突然出聲,「知允,你明日可要上門探診?」
突然被點到名,他有幾分慌亂,「沒有,明日很清閒。」
「那就好,你替我想個能瞞天過海的好病症,到時候讓方家吃個大虧。」許默放下筷子,「我吃飽了,先去看書。」
他走的那麼施施然,其餘人頭都不抬,繼續吃吃喝喝,嬉笑交談。
沒有人擠眉弄眼偷偷交流,也沒有人故意安慰撫他內心,甚至沒有人特意關注過他的失落。
溫知允長出一口氣,想起許默的交代,又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
在他笑了以後,哥哥弟弟妹妹們全都笑起來。
油燈下的許默打開書籍,也輕輕地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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