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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夫人的腳步頓在原地,臉上溢滿失望。
二房屏著呼吸,不敢插嘴。
江承願還在安慰母親,冷不丁回頭看到那五十兩的銀錠子,差點蹦起來,「地契,地契去哪裡了?」
江廖氏沾眼角的動作一頓。
「母親,為什麼會是五十兩銀錠子。」江承願嘴唇開始哆嗦,「為什麼啊,為什麼。」
江承烽在旁邊有點同情,剛要說話,就被二夫人給拽住。
「什麼為什麼。」江廖氏恢復平靜,「地契你讓我保管著的,待你成親再交給新媳婦,母親手頭窘迫你也知道,這五十兩還是承歡停了補藥省出來的。」
真的是這樣嗎?
江承願已經說不出話了,他看見姜笙手上的金鐲子,看見她捏著的金簪,看見她掛的瓔珞,看見她懷中的銀票。
連堂兄妹都拿出了金子,而他這個嫡兄與嫡母合起來才拿五十兩銀子。
愧疚席捲全身,剛開始他有多欣喜,這會就有多無地自容。
那想要彌補的心啊,終於徹底破碎,江承願甚至不敢再去看小姜塊,他茫然無措地念叨著為什麼,一步步離開德仁院,頭也不回。
哪有這麼多為什麼。
不過一個有心算計,一個單純到天真罷了。
姜笙怔怔地望向五十兩的銀錠子,其實這真不少了,不管是在流浪乞討的時光里,還是艱苦努力的歲月里,得到五十兩都是會竊喜整夜才能入睡的地步。
可現在,她一點都不想要這些銀兩。
就像,她沒有期盼那所謂的母愛一丁點。
幼年被欺侮時,總抹著淚想要爹爹阿娘拯救的小姑娘,在得知自己身世,卻沒有人找來的時候就已經明白,或許她並沒有多麼被珍視。
德仁堂門後誤打誤撞的偷聽則證明,一切都是真的。
幸好,姜笙從來都不貪心。
能夠遇到哥哥們,就已經花光了她所有的運氣。
其他的人,來一個就是恩賜,多一個她都感激。
沒有,也不重要。
姜笙揚起笑容,小圓臉上滿是真摯與知足,她上前兩步,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五十兩塞回去,輕聲道,「謝謝江夫人,但是補藥更重要,還是先喝著吧。」
撇除那聲「江夫人」,她真是得體又乖巧。
江老夫人握緊拐杖,檀月紅了眼眶。
連二夫人都長嘆一聲,抓緊了江承瑜的手。
「你這是嫌棄少了?」江廖氏又開始冷笑,「若是覺得二房給的多便是親人,那你去認二房好了。」
說罷,揚長而去。
德仁院重新恢復寂靜,所有人一言不發,神情肅穆地好像在參加葬禮。
姜笙覺得好笑,湊到江老夫人跟前撒嬌,「祖母,我餓了。」
江老夫人回過神,強行微笑,「餓了好,大廚房早就準備好飯菜,隨時都能開吃。」
江承瑜掙脫開母親,也過去湊熱鬧,「祖母,可不能偏心,我也要吃。」
「好好好,都吃,都留下來吃。」江老夫人露出真心笑容,「老二兩口子也留下來吃口飯,今兒大廚房的師傅給小姜笙準備了好肉好菜。」
古人云,廚師最愛飯桶。
當聽說自己的手藝被嫡姑娘足足吃了四五盤,大廚房的師傅們高興上頭,用一下午功夫烤了個全羊,聽說還有脫骨魚跟三套鴨,廢了好幾個大師傅呢。
這樣的手藝,難得幾回嘗。
二夫人捂嘴笑,「今兒也是沾了小姜笙的光呢,二爺不得來點酒?」
「來喝點。」江繼宗也露出笑意,「歡迎小姜笙回家。」
一頓飯吃地觥籌交錯,二房的父子全都喝醉,兩個女娃也都撐到肚歪。
二夫人叫來六個壯婆子才把這爺仨弄走。
德仁堂終於徹底恢復寧靜。
姜笙吐著小舌頭趴在軟塌上,死活不肯起來。
「姑娘,咱們回雲棲閣睡啊。」話癆小丫鬟繼續叨叨,「在這睡不太好,容易受涼的,萬一半夜吐了可怎麼辦。」
可姜笙就是不起來,她也拉不動,眼看著要急哭了。
江老夫人從外頭洗漱歸來,滿眼都是笑意,「不願意起不起了,就在這睡吧。」
檀月捧了熱水跟帕子進來,先讓姜笙漱口吐掉,再用熱帕子給她擦乾淨手腳,最後扒下外裳。
姜笙一點點地挪,從榻上挪到江老夫人的床上,最後依偎進溫暖的懷抱里。
半晌,她悶悶出聲,「祖母,江家是不是又弄錯了。」
江老夫人的表情一頓,心如刀絞。
到底是十一歲的小姑娘,怎麼可能不期待母親,不期待愛與關懷呢。
但今天晚上,太過失望。
江老夫人只能竭盡所能地安慰,「一次錯,豈能次次錯?江家自有江家的能力,絕不可能再出現錯認烏龍。」
所以,她真是江夫人的孩子?
姜笙愈發疑惑,飯後的睏倦席捲,迷迷糊糊中她還不忘辯解,「祖母別誤會,我沒有難過,我就是不太明白。」
豈止是她,所有人都不太明白。
二房回去要嘀嘀咕咕,東院的丫鬟更是交頭接耳。
江老夫人遮掩住眼底冷厲,輕拍著姜笙入睡。
第二天,天光大亮。
圓潤的小姑娘還在酣睡,江老夫人早早的起來,換了身衣裳,趕到江夫人的主院。<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