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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我……」張啟全不傻,片刻冷靜下來,「是你們救了我,多謝。」
姜笙撇撇嘴,她是不想救的,三哥都停車了,就只能順勢下去抬人唄。
方恆面無表情,他也不想救,可妹妹都快哭的樣子,讓他於心不忍。
張•陰差陽錯被救•啟全不知裡頭還有這麼多彎彎繞,紅著眼圈道,「我當初那麼對你們,你們還救我,我不是個東西,我連小孩子都不如,我枉活二十幾年。」
他抬起手,似乎想給自己一巴掌。
但身上的傷痛,讓他倒抽兩口冷氣。
角落裡的許默終於開口,「你因何得罪官府?那新上任的縣……縣令,可是不好惹的。」
這話一出,張啟全的眼底噙滿了恨意。
「豈止是不好惹,簡直目無王法。前有許縣令愛民如子,卻要被他栽贓陷害,悲慟自戕。後有溫郎中兢兢業業,就因為不肯為他的愛妾治病,就要被他找藉口生生打死。而我一個普通平民老百姓,只想在縣城偏僻角落裡販賣些皮毛骨肉,竟要被他們如數搶走,還要暴打一頓。」
「我不服氣,去縣衙擊鼓,卻落得這樣結局。」
張啟全悽慘一笑,「這就是父母官,這就是斜陽縣的青天大老爺,有他們在,斜陽縣真是蓬蓽生輝,三生有幸。」
破廟位置在村口,與村中百姓的房屋相距有一段距離。
張啟全難以壓抑委屈,捂著臉嚎啕起來。
一個及冠的男人這樣哭,還是挺嚇人的。
姜笙不敢說話,怯怯地躲在鄭如謙身後,連記仇都忘了。
「我知道你很慘。」許默卻在此時冷靜道,「但縣裡有規矩,不能私下裡售賣,想做生意就去菜場,在自己的攤位上做生意光明正大,不比偷偷摸摸賣東西強。」
不光縣城,但凡是大一點的城池都有這種規矩,主要是為了控制市場價格,避免太大波動。
總體是好的,如果非要說弊端,那就是要交一定的攤位費。
但也不貴,一個月最多十幾二十文錢,張家不至於交不出來。
「十幾二十文錢?」張啟全笑了,「那是許縣令定的價格,現在市場的攤位費是兩百文。」
足足翻了十幾倍。
假設一個賣肉的,一天淨賺二十文錢,一個月就有半兩銀的收入,交個十幾二十文的攤位費不在話下。
但交完二百文的攤位費,收入瞬間腰斬,誰能樂意。
有些攤販還在堅持,有些攤販扭頭回家,寧肯在鎮子上少賣點,也不去縣裡交攤位費。
還有些,如張啟全一樣極度缺錢的人,就鋌而走險,在僻靜角落偷摸賣。
結果就是被打到滿身血。
世道難,人更難。
張啟全發泄完,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多謝你們,恩情來日償還,我要回家了。」
在他即將走出破廟的剎那,方恆突然問了句,「你說賣皮毛骨肉,是指羊肉?」
不然他想不到,什麼動物還能賣皮毛。
張啟全一愣,這是他心底的秘密,本不應該道出,但幾個小孩伸手相助,他便也投桃報李,「是去山裡打的野味,雖然過程兇險,但皮毛骨肉能賣出不錯的價格。」
「如果不是被衙役捉到,我也許應該攢夠過年的錢了吧。」
張啟全踉蹌著離去。
破廟裡陷入安靜。
許默沒想到,父母只是故去幾個月,縣裡就發生了這樣天翻地覆的變化。
方恆沒想到,原來山里不只有蘑菇,還有野味,他覺得自己應該發揮下光和熱,不能只趕驢車。
溫知允更沒想到,阿爹居然是因為拒絕為一個妾侍看診,就失去了性命。
事情串在一起,是如此令人心碎。
可以預料到,這個縣令在一天,斜陽縣的天就會是灰的,這樣泣血的事情就會一直發生。
許默挺直腰板,走到破廟門口,望著太陽升起的方向。
他想明白了。
現在他不僅要去上學,更要努力科舉。
他要考秀才,他要做舉人老爺,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好官,那就讓他許默,來做這個好官!
第28章 方恆打獵
第二天一早。
許默收拾好筆墨紙硯,就開始為弟弟妹妹們熬煮湯飯。
本來至少要煮熟再叫他們,卻沒想到剛生火,鄭如謙就起來了。
這個不過十歲的小男娃揉著眼睛,尚有些睏倦,叫了一聲「大哥」便衝過去理菜,好的壞的,茄子豆角,全都分開擺放。
這年頭想賺錢,都不容易。
許默嘆了口氣,一扭頭,方恆也起來了。
三弟自小練武,雞鳴起床已經堅持了六年,倒不意外。
可今兒他並沒有去破廟背風處,反而操起棍子,沉靜道,「我要去趟山里。」
許默不傻。
相反他很聰明,聯想到昨天張啟全的話,他立即明白,「你是要去打野味?」
方恆也沒隱瞞,輕輕「嗯」了一聲。
所謂野味,都在大山深處,這會正值深冬,大山又多深坑,一旦掉進去就是萬劫不復。
許默不想讓他去。
「我早去早回,要是不能打,也不會逞強。」方恆堅持,「你們放心,我有分寸。」
許默沒辦法,只能退一步,「那你在太陽升起之前回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