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滾燙的鮮血流成了一條河,卻開不出一條回家的路。

  天門關始終圍而不破,屹立如山。

  這一道城牆,成了再難逾越的天塹。

  正月十六,雁南關大捷。

  韃撻主力部隊被徹底趕出這最後一座蔽身之所,全軍陷入兩城之間混亂的戰場。

  衛國公披掛戴甲,親率鐵甲軍從後方衝鋒而至。

  這支當年只有永貞中興時的大雍朝,傾盡九州財力物力打造出的重騎,重臨戰場,踏馬衝鋒。

  十名鐵甲衝鋒可震一坊,百名鐵甲可動一市,千名鐵甲可下一城。

  數萬鐵甲軍重新披戴重甲,衝鋒而起。

  萬馬奔馳天地怕,恐怖的速度和力量掀起了鋪天蓋地的海嘯。

  大地震動,聲如雷鳴。

  一瞬間,敵軍便被踏至馬下,骨肉碎裂,踐踏成泥,飛濺的血水淹沒了馬蹄踏出的深坑,整個草野成了一片血腥的沼澤。

  殊死搏殺多日的韃撻主力軍,在這一幕絕對的碾壓之下,終於生出絕望的情緒。

  二月二,龍角星升,蒼龍抬首。

  漠北全線告捷。

  自永貞帝之後數十載,韃撻大入邊,戰連年,十六部主力終全數覆滅,來者無全生。

  可汗鬼赤身先士卒,不知在哪一次衝鋒之中葬身馬下,屍骨無存,烈日旗被戰火焚毀,湮滅成灰。

  數百年來這片土地上的戰亂和廝殺,屠戮和世仇,在這個漫長的冬季里,終絕於此。

  四海鼎沸,九州同慶。

  唯漠北軍,止戈而泣。

  *

  嘉禾十年,在史書上是一個勝利的年份——大雍朝幾度衰落的國運,在這一年起正式轉向了興盛的起點。

  這一年初,漠北激戰不斷,以全勝告終,封貢稱臣,收回故土,草原之上再無韃撻之名。此後,一直在觀望中的浙安嚴氏,大開金陵,歸順朝廷。閩南大西二州進獻船廠,順勢投誠。

  自此,九州一統。

  這一年秋,中州金桂飄香之時,戰功赫赫的武揚王凱旋歸來,天子親臨城郊,執手扶將軍下馬,同車而行。君臣相和,一時在九州百姓之中傳為美談。

  卸甲之後的武揚王並沒有眾人想像之中的威風八面,他拖著這一身餘毒未清的身子骨,率軍撐過了數百里的天險行軍已算得上是奇蹟,後天門關守城死戰,一身大小傷勢無數,只憑一口氣在撐著。

  韃子打上城牆時,是袁釗一掌劈暈了蕭亦然,硬將人丟下去,抗著殺豁了口的大砍刀,豁出去了性命孤身頂在前頭。

  戰後從屍體堆里扒出來袁釗時,人幾乎已經沒了氣,千里迢迢趕赴戰場的老薑頭日夜看護,用盡了各種法子,才堪堪從鬼門關吊回了袁大將軍的性命。

  這些沒一個字寫進戰報里,但沈玥也絕不是好糊弄的。

  蕭亦然才被抬下城牆,第一眼瞧見的就是奉旨前來犒軍的,最混不吝,麵皮厚的羽林衛大統領張超。

  微涼的秋風,吹著窗口的大松,發出細碎的聲響。這棵命途多舛的大松當初曾是品貌上佳,松芝屹立的進貢盆景,沈玥一眼瞧中送進王府,被蕭亦然逃藥時生生拿藥澆了個半死不活,六尺高只剩了四尺半,看在是御賜的份上他好歹在窗下挖個坑埋了,就這麼風吹日曬地,竟也重新萌發了生機。

  沈玥將大半的朝政奏疏都搬過來,毫不客氣地占據了王府的書房,過去政令便都出自武揚王府,如今嘉禾帝在此理政也算輕車熟路,每日散了朝會後便待在王府里,蕭亦然傷勢和蝕骨毒一同調理,他都要親力親為地盯著,絕不含糊。

  沈玥搬了個凳子,在床前支開棋盤,陪他打發解悶。

  蕭亦然和袁釗一左一右地被紮成了兩個刺蝟,渾身上下只剩兩張嘴能動,兩個臭棋簍子湊一塊,你爭我吵地落子。

  袁釗瞪著眼:「征子,拐羊頭准沒錯。」

  沈玥依言在角落裡落下黑子,隨後又捏了一枚白子,白棋乘勝追殺緊氣追殺,整個棋局立刻搖搖欲墜,大勢將傾。

  「別聽他的。」蕭亦然見勢不妙,立刻悔棋道,「枷天王山的白子。」

  沈玥對他光明正大地再三悔棋毫無意見,將方才落下的雙方棋子又重新一枚一枚地撿起來。

  他歪著頭笑了笑:「我也覺得仲父這一子落得極妙。」

  蕭亦然雖不擅棋局,但擅長揣聖意,沈玥這一笑,他心覺不妙,趕忙攔住正要重新落下的黑子:「等等,我再看看。」

  「嗯。」沈玥捏著黑子,耐心地等著。

  袁釗便沒這麼好的耐性,催促道:「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反正橫豎都是輸,你快些點。」

  蕭亦然也沒思量出個什麼門道:「那便落子吧。」

  沈玥笑著落子,方才黑棋還搖搖欲墜的盤面,直接連著中腹大龍被白棋屠殺。

  蕭亦然:「……」

  袁釗:「……」

  老薑頭和小平安在旁笑:「恁兩個要是在前頭打仗也輸得這麼快,現在怕是連南洋都是韃子的嘍。」

  蕭亦然仍不死心:「那要是守角呢?」

  沈玥重新悔棋:「那還能再多堅持兩步。」

  他捏起黑子,一子,二子,大龍再次被殘忍屠戮。

  袁釗得意地哼哼:「老三,爺們兒都比你多活了兩步棋。」

  沈玥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但是大將軍輸得目也比仲父更多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