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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亦然回頭看著沈玥,認真道:「等回了漠北,我便去請父親來下聘,這心意夠不夠誠?我先前同你說過,三媒六禮該有的哪一樣都少不了你的。」

  沈玥眼睛瞬間亮了,他原本確實沒放在心上,畢竟兩人的身份實在干係太多,如何能輕而易舉就開誠布公了。

  以他的想法,就算是在一起了,為免風波也定是要藏著瞞著,尤其是衛老國公年紀大了,怕是禁不住大喜大悲,只能瞞上一日算一日,直到哪一日實在瞞不住了……

  「放心吧。」蕭亦然仿佛聽見了他心底的那些嘀咕,笑道,「國公爺一輩子戎馬倥傯,金帳王庭都殺進去過,見識的多了,哪就這麼禁不住嚇唬。」

  沈玥仍不可置信地確認道:「那日仲父說的,都是能當真的?」

  「……千真萬確。」

  「仲父……」沈玥從錯愕的驚喜里回過神,猛地撲上來,將他抱了個滿懷,「答應了我的事,不可以失約。」

  「嗯。這是自然。」

  蕭亦然笑了笑,抬手摸了把沈玥毛絨絨的腦袋:「旁人有的,我的子煜都要有。」

  沈玥得了承諾,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確信他沒在說笑,這一瞬間他甚至在腦海里飛速地將二人的婚儀都過了一遍,恨不得能即刻下旨立刻昭告天下,大宴三日——不夠,至少要七日,還要大赦九州,要普天同慶……

  「這就是了。做皇帝的位子是要先天下之憂而憂,但可不是要你憂天下所有人之憂。」

  蕭亦然瞧著他舒展開的神情,也跟著笑起來,「我就想你如現在這樣,什麼事也不必思慮,至少在你我的事情里,子煜可以像尋常人家的少年兒郎那樣,開開心心的,怎麼高興就怎麼來。」

  沈玥愛極了他仲父這樣明目張胆的偏私,來時心裡那點不快意,幾乎要被憑空砸下的歡喜炸懵了。

  回了寢宮,沈玥瞧著銅鏡里映照出的眉眼,仍上揚著止不住的笑意。

  情愛比殺人重罪更難隱藏,如此模樣,能瞞得了誰?

  蕭亦然站在身後給他收攏了外袍,沈玥在東宮幽禁的那幾年傷了胃口,幼時便常發高熱,至今仍會發作。

  蕭亦然面上沒表露什麼,唯恐先前在洪水裡落下的寒疾傷了沈玥的元氣,再留下什麼難纏的病根,自秋風一起便盯著沈玥時時添衣,涼茶和冰飲也早早地撤了。

  沈玥對他肯管著自己的衣食住行很是受用,說什麼便是什麼,再細微的小事也絕不厭煩,一定貫徹到底,絕不敷衍了事。厚厚的罩袍嚴嚴實實地裹在身上,捂得俏臉通紅。

  「袖裡還有季少師給朕留下的棋譜……」沈玥驀地想起來,站起身從掛起的罩袍里抽出一本薄薄的冊子。

  「我原本心裡想著……少師北上之行前,大約就已經抱了必死之志,如此一來他留給朕的東西,就算不似鍾五爺那般人證物證樣樣俱全,也該有些許暗示提點才是。可我先前在路時就已經來來回回的翻看了兩遍,並沒瞧出什麼關竅來,似乎就是記載了幾盤精妙的棋局罷了。」

  蕭亦然接過棋譜,隨意地翻看了兩眼,「這棋局背後應大有深意,只是或許時機為到,所以陛下還未堪破其中緣由。」

  「怎麼講?」

  「我雖不通棋局,但先前秋獮之時險些葬送在他的手裡,從對手的角度來說,我了解季賢。」

  蕭亦然將黑白棋子依次按照棋譜在棋盤上攤開:「季賢生於永貞沒落之時,親歷過永貞國恥,見過九州淪喪,於先帝生前的最後一場瓊華宴入仕,以微末之身登科而上,拜在元輔的門下。此後兩年,中州朝局暗無天日,數位皇子為奪嫡而混亂紛爭,即便身處至暗之時,有元輔杜明棠的庇佑,他依舊安然在翰林院中歷練,並不受官場紛亂所擾。

  較之同年被罷黜的陸炎武,他應算的上是平步青雲,前途似錦,入閣拜相不在話下。可恰恰就在這種所有人都對他抱有期望,精心栽培的時候,他卻突然毫無理由的轉投了敵營。

  此後,他臥薪嘗膽,籌謀算計,行走於世家之中十數載,既不圖財也未謀利,他如此隱忍行事,斷然不是為著要與黎謝兩家在陵峽口同歸於盡的。

  拋開區區一個河北和琅琊,季賢此人應有更重要的未竟之事,他所圖謀之深遠,就連立場和官聲都可以捨棄……

  即便他如今身死異鄉,陛下以為,他的畢生之志會就這樣中斷在陵峽口嗎?」

  蕭亦然把棋子一一落下,黑白棋子在引導之下,一步一步陷入無頭無尾的絞殺。密密麻麻地棋子落滿全局,不知從何所起,亦不知從何而終。

  「他的目的還沒有達到,他的籌謀也未曾實現,至今尚且無人知曉,他當年為何要背棄朝廷轉投世家,如此之人怎麼會甘願赴死?」

  蕭亦然把最後一顆棋子擺上去,棋盤之上一片肅殺紛爭。

  「——除非,我死之後,時局仍在我預料之中。」

  沈玥若有所思地點頭:「朕曾以為他是因一朝登高而畏懼墜落,但如今再觀少師這一生,他怎會在意一時的官場浮沉?

  少師如此堅定的心智,尚且能被扭轉至此,想來他當時所受的打擊應比罷褫前途更深重,以至於顛倒黑白是非,幾乎摧毀了他整個人的政治信仰和畢生所望。

  所以他才會幫扶太后謀取中州,他想要做的事,甚至要連朕這個天子都拉下馬才能辦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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