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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玥壓根兒就沒有走這條路!

  方才埋伏在這兒的鐵甲軍也不是來接應沈玥的,那是奔著著要他性命去的!

  重弩之威,可破盔穿甲,若方才來的真是武藝稀鬆的小皇帝,若他的反應再慢上半分,此刻早已被這一排重弩生生射成了篩子!

  鐵甲軍里有內鬼。

  沈玥不知所蹤。

  蕭亦然心頭火起,刀背狠厲地劈在馬背,如一陣疾風,在漫無邊際的寒夜裡,飛速越過眼前的樹木路障,橫穿圍場。

  暗夜裡,似乎有人拼了命地想攔阻他前去馳援,數不清的飛禽野獸如同一張大網,密密麻麻地向他奔襲而來。

  蕭亦然手起刀落,馬蹄不停。

  疾風掃過他的臉頰,抽裂他臉上的傷口,迸出血珠,灑落在地。

  沈玥絕不能在今夜、死在這圍獵當中!

  *

  一隻受了驚的兔子沒命地向前奔跑著,羽箭破風而至,毫不留情地將它釘在地上。

  沈玥騎著高頭大馬,優哉游哉地收起懷裡金鍊子墜著的小司南,俯身下馬連箭帶兔子一併拔了出來。

  「出來吧。」

  沈玥隨意一甩手,連箭帶兔子,直直砸進草叢。

  「哐啷」一聲,箭尖不偏不倚地砸上鐵甲,一排排漆黑的鐵甲軍埋伏在散著大霧的叢林裡,聞聲起身露了行藏,單膝跪地施以軍禮,黑暗中影影幢幢瞧不出人數。

  左監于洋率人姍姍來遲,鐵甲軍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小皇帝正施施然地枕著馬腹,翹著腿半躺在草地上。

  他眼前生了攤不大的火,精鋼的羽箭穿在剝了皮的兔子上,烤的滋啦冒油外焦里嫩,還撒了些不知是什麼的佐料,散著濃郁的肉香。

  于洋上前跪地,剛要回稟,沈玥懶洋洋地一擺手,示意那烤兔子的鐵甲軍給他把兔子遞上來。

  沈玥大快朵頤,吃的滿手流油。

  于洋看得直皺眉,膝行上前挪了幾步,低聲道:「陛下,方才攝政王已進了圍場,還請陛下暫避片刻,我等也好行事。」

  「什麼時辰了?」沈玥面無表情地問。

  「寅時末。」

  「開圍已經半個時辰了,這裡離看城不過區區十里路,你當仲父同你一樣,是烏龜用爬的嗎!」

  沈玥「啪」地將啃了一半的兔腿摔在左監正的臉上。

  他沒好氣地斥道,「即便是烏龜如你也爬過來了,仲父他人呢?」

  于洋原本一臉篤定得意,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兔腿,心裡尚不服氣,辯解道:「開獵前,通政使大人給臣一紙文書,將陛下計劃略微透露一二,想來……」

  「自以為是的蠢貨!」

  自以為蕭亦然得知自己與內閣聯手陷害於他,就絕不會再照事先約定,去最西側的那條路接應他。

  所以,杜英才在這另外一條所謂的必經之路上設下伏兵。

  當真是小人之心。

  沈玥冷笑一聲:「朕同仲父的約定,他杜慎之算個什麼東西?莫說是他的文書,就算是杜明棠親自來勸,仲父也絕不會改道!」

  于洋被他斥地心裡七上八下,囁嚅著收了聲,不敢再言語。

  「若朕早先知道你們多此一舉,朕絕不聯和這班蠢貨一齊行事!」

  沈玥三兩下吃完烤兔子,翻身上了馬,看都不看那監正一眼,招手令為首的那名鐵甲軍上前。

  借著火把的微光,沈玥伸出一根油花花的手指頭,戳了戳那人的肩甲。

  他曾在蕭亦然的軍帳里,拿著帕子一寸一寸的擦過這鐵甲,竟然和他們身上負著的重甲毫無區別。很難說,這一批鐵甲是軍部仿製的,還是直接從北大營里順出來的東西。

  蕭亦然在朝掌政,對軍用鐵製管束極嚴,杜英能拿出這一批鐵甲來,是在拿三朝首輔的杜家來賭一把從龍之功,著實是下了血本。

  鐵甲面盔一落下,誰能知道背後換了一張假的臉?

  更何況北營五萬人,南苑來了三千人,如何能夠分得清每一個兵?

  無怪他能有十二分的篤定,只要能堵住蕭亦然,就定能取其性命。

  沈玥冷著臉,瞧不出喜怒,平靜道:「眼下一擊落空,再想找到仲父無異於大海撈針,大圍已經在收攏,爾等能活動的範圍愈來愈小,一旦被合圍堵在裡面點卯,必定暴露無遺。按原定計劃,撤吧。」

  眾人得令,如洪流退潮般散去,再度沒入黑暗。

  徒留左監正和十餘名扈從留在原地,一臉茫然。

  于洋捂著被打腫的臉,還殘留許烤肉的油香,後之後覺地回過味兒來——他們冒著夷三族的風險,掀了偽制鐵甲的底牌,從閻羅血煞的眼皮子底下運進來這些個死士,就只給小皇帝烤了個兔子?

  「若不想等仲父找來時同他解釋,你究竟是如何先他一步如何找到朕的,就趁現在天還沒亮,有多遠滾多遠。」沈玥俯下身,伸出翠玉摺扇敲了敲他的腦袋,「以後做事,莫要人云亦云,長點腦子。」

  說罷,沈玥一夾馬腹,揚長而去。

  一聲呼哨從黑暗的叢林中響起。

  蕭亦然頭也不回地抬起一隻手,身後再度響起三長一短的哨聲,尖銳的哨聲穿過迷霧,不遠處,此起彼伏的哨聲連跟著響起。

  片刻後,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哨音從獵場另一側傳回。

  大圍獵還在有條不紊地推進,行圍的鐵甲軍操縱著整個獵場,潛行於大霧之中,只要有一人發現了沈玥的蹤跡,軍哨一響,整個獵場瞬息即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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