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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征在旁接過劍,戲謔道:「小陛下你不知道,我們王爺染了風寒,還病著呢,所以他那些刀槍棍棒都讓姜叔給沒收了,不讓使,所以王爺就指使我去偷了人家唐牧雲的劍!」

  沈玥頗以為然地點點頭:「是該全收起來。若朕先前便知道仲父有這樣的先例,這會兒人也不至於躺在這裡。」

  「……」蕭亦然瞧著袁征舞著雙劍,蹦躂著竄出去的背影,心情多少有些複雜,「當著下屬的面,陛下就不能給臣留幾分顏面嗎?」

  「仲父連性命都可以不要,顏面有什麼要緊的?」沈玥冷著臉,漠然地說。

  蕭亦然:「……」

  什麼「朕無仲父,無有命在」,果然都是這小白眼狼裝出來騙天下人的。

  沈玥話一出口,也自覺這話有些刻薄,還未來得及後悔,抬眼卻蕭亦然正拿無奈的眼神看著他。

  沈玥心底狠狠地跳了兩下,瞧見被子底下露出的那層層繃帶,才重新鎮靜地板起臉,生硬地轉移話題說:「雖然仲父的身子實在是不宜動武,可也難免會有危險的時候。秋獮在即,朕重新給你打一柄精巧些的橫刀。」

  蕭亦然目光看向窗外,幽幽地說:「原來臣還有參加秋獮的資格,真是多謝陛下開恩了。」

  沈玥定定地看著他:「仲父若是不想去,朕也可以下旨安排你在中州駐守。橫豎雍朝九州都認定了仲父是要謀逆,仲父不妨就做給他們看看。」

  「……」蕭亦然再度被他噎地說不出話。

  默了片刻,蕭亦然無奈道:「要麼陛下還是給我扔回王府,讓臣自生自滅罷。」

  沈玥被他給生生氣笑了,點點頭:「行啊。只要仲父交出何內監的口供,朕立刻就放你回府,如何?」

  蕭亦然從善如流地改了口:「軍糧之危已解,臣就在大內住著,倒也不是不行。」

  沈玥額頭上的青筋跳了又跳,從帳本里抽出一張策論,劈頭蓋臉地扔到蕭亦然的懷裡。

  「仲父若是不給朕口供,朕現在就把這張策論扔進炭盆里,燒成飛灰!」沈玥咬牙切齒地說。

  蕭亦然抬起綁的嚴嚴實實的手臂,將這團紙扒拉開,草草地看了兩眼,腦海里頓時炸起「轟隆」一聲驚雷。

  他神色凝重地抬起頭,看著沈玥道:「陛下這策論,是從何處來的?」

  「朕的筆跡,仲父都不認得了麼?」沈玥臉色陰沉著,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這是朕熬了兩個晚上,一筆一划親自寫的!」

  蕭亦然顧不上同他置氣,正色道:「若是劃分軍區,建軍糧大倉,以漠北田養漠北軍,的確是可以緩解大部分的軍糧困頓,不必再向嚴家吃一口要一口。可實際上,漠北州過往也並非沒有實行過軍田,只是漠北乾旱收成少,再加上連年戰亂,韃撻不是火焚就是屠城,百姓連番出逃,沒人敢跟著住在軍戶所里。有再多的地,無人耕種也產不出糧,這軍需糧倉,建了也是個空。」

  「朕知道,漠北有田無人,自有地方是有人無田。」沈玥沒好氣地說,「仲父莫非以為朕上趕著去討浪里淘沙的船,就是為著開出城外,耍耍威風玩的嗎?」

  蕭亦然無奈地笑笑:「臣從前怎麼沒發現,陛下的心思比城南的官溝還彎彎繞。才一場賭局而已,到底能牽連進多少事?」

  這是變著法的說他滿肚子壞心眼兒。

  沈玥「哼」了一聲,氣呼呼地別過頭去:「這次嚴二抓的乾淨利索,沒給嚴家鬧什麼鐵甲軍『逼糧搶糧』的機會,可江浙饑荒鬧開來以後呢?人都快餓死了,嚴家的這場前戲是演了還是沒演重要嗎?嚴家仍不會放過以軍糧指摘仲父這個靶子,到時候仲父打算怎麼辦?」

  「自然是調動朝野上下全力賑災。」蕭亦然理所應當地答,「嚴家人如何編排我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不能餓死了人。」

  「賑災——?那這裡頭的學問就大了去了。」沈玥冷笑道,「且不說銀錢米糧從哪兒弄,就說怎麼賑,花多少錢,買多少糧,賑災糧中間經誰的手,最後進了誰的肚子……仲父在朝掌政了這麼多年,應該比朕清楚的多,若是朝廷放糧給江浙賑災,等走到了災民的地頭上,糧袋子怕是只剩下了個空袋子。」

  蕭亦然捻著策論的一角沉思片刻,抬起頭看向沈玥:「陛下的意思是,用浪里淘沙的船從江北、浙安兩州將流民遷徙至漠北安頓賑災?」

  十幾萬流民大遷徙……這樁前所未有的壯舉,聽起來比漠北蓄糧更像天方夜譚。

  沈玥仔仔細細地攤開來算帳:「江浙山高水遠,鐵馬冰河又封鎖了大雍官道,地方督撫和天下糧倉沆瀣一氣,一場天災,硬是被作成了人禍。回稟中州的奏疏一向是天下太平,如今江浙到底餓死了多少人,有多少流民都是兩眼一抹黑。要想賑災落到實處,就得先沖開封鎖。

  朕算計著,鐵馬冰河出身河北謝氏,不通水性,都是些個旱鴨子,他們既然封了陸路,那朕走水路總是能通的吧……所以朕就從浪里淘沙那兒半是騙、半是搶的要來了姜家的船。龍舟南下走水路,先送些個精兵過去摸個底,再從水上破出一條線來,接流民北上進漠北過冬。」

  沈玥嘆了一聲:「朕過往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如今這麼一看,這大雍朝爛得就像個四處漏風的破房子,拆了東牆補西牆,虧得仲父這根大梁在,才頂了這麼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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