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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回過神兒來,蕭亦然一干人等已擦肩而過,衝進了國子監的大門。

  *

  今夜留在太學內未出去湊熱鬧的儒生不多,大門處已占了多半,零星學子陡然見了這一隊來勢兇猛的人縱馬行兇,惶然側身避讓,未敢阻攔。

  國子監祭酒姓金,出身名門,好酒色,恰逢中秋休沐,不知被人從哪個銷金窟里拉了來,渾身散著酒氣,搖搖晃晃地施了禮,張口還未說話,一個酒嗝就不受控制地噴了出來。

  蕭亦然不與他糾纏,勒馬駐足,右手握拳舉過耳邊鬆開,五指微晃,身後一眾家將下馬,回身搜尋六堂。

  金祭酒被他晾著也不惱,低著頭擺弄自己亂七八糟的衣襟,時不時打個嗝,渾身一哆嗦。

  不多時,前院一片嘈雜,一眾學生跟著湧進來。

  袁征被擠在最前頭,軟甲散開,髮髻散亂,臉上還腫了一條檁子,不知是被什麼打的。

  陸判官家的公子身形單薄,一襲白衣髒污凌亂已認不出本色,緊緊地護在袁征的身後,不讓學生們推搡他。

  袁征知曉輕重好歹,被學生們按在地上打得鼻青臉腫,也不曾還手。

  蕭亦然沒他那麼好相與,他上前揚起馬鞭,一鞭子抽在袁征的軟甲上,斥道:「自己一身武藝還要陸公子相護,我漠北軍中何時這樣畏縮怕事!旁人打你,你就任由他們打?你是手被打斷了還是腿被打折了,就不會還手嗎!」

  「……」

  袁征愣了一下,茫然地抬起頭。

  身後的學生們沒聽清這話,金祭酒卻聽得一清二楚。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一隻眼皮,瞅了一眼這被打的鼻青臉腫的袁小副將——哎呦……這群學生聖賢詩書都讀傻了,踹人兩腳也便罷了,怎麼能將傷明晃晃的打在臉上?這不是明擺著有理也要矮人三分嗎!

  這行伍出身的人,就沒有不護短的,閻羅血煞這種為了復仇能殺得屍山血海之人尤甚,他要是真計較起來,只怕是眼前這些個學生,有一個算一個,都得交代在這聖人碑前。

  到底是自己手底下的學生,金祭酒不能眼睜睜地坐視不理,只能幹咳一聲,清了清嗓子,瞪著通紅的眼睛,擺出一副醉醺醺的腔調:「講學之所,聖諭碑文在此,何以如此喧鬧!」

  一學生嚷道:「祭酒!這廝來我太學欺辱飛白,我等同窗,怎能視而不見!」

  金祭酒借著三分酒氣,也不與他分辨什麼對錯道理,醉氣熏天地上前拉住蕭亦然的馬鞭,死死拽著不肯鬆手,扯著嗓子大聲吼:「好好說話,莫要動手。嗝……聖諭碑文在此……」

  任卓匆匆趕來,高聲喊:「蕭三軟禁陛下,又禍亂太學,我等讀聖賢書者該鋤奸佞,扶正義!」

  一時眾說紛紜,群情激奮,敬一亭前如炸了鍋的沸水,亂做一團。

  蕭亦然冷笑著端坐馬上,眾人戒備,馬蹄嘶鳴,如方才硬闖進門一般,做出要強勢沖開人潮的架勢。

  任卓見狀,面上露出幾分堅毅之色,袖中寒光一閃。

  若今夜太學見血,天下學子都將與閻羅血煞為敵,文人筆墨,天下悠悠眾口也足以將其吞沒,則天子臨朝、中興有望!

  「文死諫、武死戰!今日吾等為除奸佞而死,必將載入史冊、彪炳千秋!」任卓高聲厲喝,毫不猶豫地抬起右手,徑直捅向自己的咽喉!

  叮——!

  金石碰撞之聲,似一聲驚雷平地炸起,落在人潮之中。

  「閻羅血煞殺人了!」

  不知是誰在慌亂中喊了一嗓子,眾人頓時作鳥獸散,四下躲閃,亂做一團。

  混亂之中,不知是誰被擠掉了方巾,彎腰一摸,摸著一支弩|箭釘在另一把小刀上。

  刀身泛著寒芒,沒有分毫血跡。

  蕭亦然略一偏頭,幾名家將上前,拔起釘在地上的刀,一左一右地拎起任卓,拖到人前。

  「本王問你,生這一雙手,是為了讀書做文章,還是為了自戕的?」

  任卓仰頭不答。

  蕭亦然把玩著手裡精緻的鋼刀,刀刃在指尖飛旋摩挲。

  「若你不想活,本王也並非不能成全。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既不能名垂青史,亦不能得償所願。不若本王送你去到滄雲關,屁股後頭綁上二兩火藥,往韃撻的營帳里這麼一送,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算你賺了,如何?」

  「蕭庶三!你……你詭詐狡辯!」

  蕭亦然笑了笑:「怎麼?橫豎都是為國捐軀,莫非你這一身文人風骨,就只敢對著本王使威風不成?」

  「我等今日攔你,是不畏死,不是為了死!」任卓終於反應過來他在兜圈子,憤然怒斥,「今日大朝,若你要出國子監,便從我等的身軀上踏過去!」

  「肯說實話了?」蕭亦然冷笑一聲,步步緊逼,「不扯什麼除奸佞的幌子了?還未經舉薦不曾入朝,就已開始做上左右朝局的春秋大夢了?」

  蕭亦然轉過頭,看向醉醺醺的金祭酒:「干預朝政,威逼上官,這就是九州學府之首,廣納天下英才的國子監嗎?」

  他猛然抬眼,煞氣似利劍脫鞘,直射心魄。

  「贈君快刀一柄,替萬民斬閻羅,為陛下鋪坦途,他可是這樣跟你說的!被人當槍使的滋味兒,如何啊!」

  任卓駭然。

  沉默。

  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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