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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慎言——!」

  李尚書壓低了聲音,低聲厲喝:「今夜之事,那是陛下親自籌謀的,你我二人都不知情,他能知道什麼內情?」

  「……是是是。」孔侍郎忙不迭地擦了把汗,「我不知情……不知情。」

  李尚書撇了他一眼:「陛下登基八載,今夜是他親政以來,首次開此大宴。國宴之禮,謹慎些、防備嚴些,便是逾越了規制,那也是應當的,你大驚小怪什麼?你我二人司的是禮部,管的是宴席上的舞樂酒水,手下是做飯的光祿寺,不是那殺人的錦衣衛!今夜不管是東風壓倒閻羅,還是西風榮登大寶,是鴻門宴還是慶功酒,都同你我沒有分毫干係,你給我把嘴嚴嚴實實地縫上!」

  孔侍郎陪著笑:「……是是是,尚書大人教訓的極是。」

  正說著,孔侍郎望著不遠處一哆嗦,趕忙捂住了李尚書的嘴。

  此時天光漸暗,內監手持提燈候在殿外,星星燈火落在殿前的石階上。

  武揚攝政王蕭亦然一襲黑衣,自暗影處走來。

  他身著玄色寬領廣袖金織蟒袍,肩上的蟒紋囂張地豎著爪牙,於一眾身著緋色朝服的官員中格外顯眼,眉目冷峻,令人不敢直視。

  殿門雜聲盡消,眾人屏氣凝神,噤聲將視線不著痕跡地從他身上挪走。

  當真是「閻羅血煞」。

  少傾,皇帝升座,奏大樂,諸臣入殿,樂止,百官贊拜。

  光祿寺開爵注酒,奏樂,群臣跪地俯首,向皇帝敬酒。

  蕭亦然捏著酒爵,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著上方的椅。

  他一貫行事謹慎,不飲外食,禮儀敬酒也沒人敢真跟他計較什麼,但此番宮宴的座次設在大殿首位,小皇帝還特意安排光祿寺單獨照料他用膳。眾目睽睽之下,這中秋國宴的第一杯酒,他要是連唇邊都不沾一滴,不亞於明目張胆地刻意打皇帝的臉。

  端坐上首的小皇帝注意到他的目光,似有所感地微微側首,舉起手中的酒杯,隔著珠簾沖他揚起一個燦爛的笑。

  蕭亦然昂首舉杯,一飲而盡。

  沈玥臉上的笑意愈發燦爛,也同他一道飲盡杯中酒,端的是一派君臣和睦。

  群臣再度起身跪拜,蕭亦然杯酒入腹,感受著喉嚨的灼燒和唇齒間殘留的苦意在內腑間蔓延,神色驟然變了。

  ——酒中有毒,蝕骨散!

  他這些年雖攝政掌權,結怨無數,但能在國宴進酒中做手腳的人並不多,知道他四年前曾身中蝕骨劇毒的人,更是寥寥無幾。他當年多方查證,口供之上寫的清楚明白,對他下此陰毒之人,正是此刻端坐上首的小皇帝無疑。

  第二曲樂響,群臣再拜,蕭亦然面無表情地收回審視的目光。

  而後群臣酌酒、進湯、贊饌,進舞,直至反覆行禮九輪後收御爵、進大膳,宴席方開。

  經這麼一輪折騰反覆行禮跪拜,蕭亦然只覺得方才飲下的毒酒,似烈火在體內翻騰灼燒。

  中毒四年,他對此毒再了解不過——蝕骨毒隨氣血遊走,每月發作一次,每次發作痛不欲生,唯有服毒壓制,毒發後才不會氣血盡失,力竭虛脫。一旦平日裡服下這毒,只需極少的劑量,則頃刻之間,便會當場毒發。

  今夜,他收到線報,朝中有人勾連江湖殺手在宮宴之外設伏,他本打算以自身為餌,誘殺手入圍,反殲之。

  現在外有殺手,內有毒酒,沈玥在此時給他下蝕骨之毒,分明就是要置他於死地!

  蕭亦然一手緊緊抓著桌案,左手打開一個白釉瓷瓶,輕撫了一下唇角,強忍著腹腔中的灼燒感在五臟六腑內蔓延。

  深秋嚴寒,他卻痛出了一身冷汗。

  小皇帝來者不善,他被毒發困入深宮,需得儘快將消息傳出,另做打算。

  宮廷大宴,四品以下的官員只能站於殿外,他的親兵禁衛都沒有四品以上的官階。

  蕭亦然忍痛打量著四下值守的金吾衛,倒還是依班輪值。

  他手指輕輕敲在桌案上,一下一下,看似毫無規律,殿門處一人迅速捕捉到了他敲指的含義,領命抽身而去。

  計劃有變!

  轟隆——!

  一聲驚雷憑空響起,炸開在宮殿上方,一場突如其來的疾風驟雨遮住了中秋待賞的明月。

  尚寶司眾人忙引著殿外的官員去側殿避雨,一時間紛亂嘈雜,主殿內宴飲的群臣上趕著恭維秋雨祥瑞的字眼,唯恐掃了君上的興致。沈玥端坐上首,一言不發,只垂眸瞧著殿中的歌舞,隔著珠簾喜怒莫辯。

  蕭亦然親眼見著消息傳出,這才放心地起身退席,錐心蝕骨的劇痛來勢洶洶,視線已開始漸漸模糊。

  掌宴的宮人上前來扶,蕭亦然一記眼刀掃過,逼退宮人,踉蹌著朝偏殿走去。

  按輪值,今夜偏殿駐守的羽林衛統領應是張超,蕭亦然強打起精神朝殿內看了一眼。

  沒見到人,都是生面孔。

  看來今夜沈玥除了給他下毒,還留有後手。

  羽林衛齊齊跪下行禮,身後傳來一抹淡淡的松香。

  小皇帝親自從宴席上追過來,關切道:「仲父這麼早退席,可是醉了嗎?」

  蕭亦然忍痛用力,一柄薄薄的匕首從袖中滑落。

  他突然轉身暴起發難,反手將沈玥壓到石柱之上,左手輕撫上沈玥的鬢髮,廣袖朝服隨著抬手的動作滑落,露出他左手上纏著的黑皮革和銀質的腕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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