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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乾是一位合格的繼承人,在意識到這一點後,孟至德將自己能分給家庭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孟乾一個人的身上。至於妻子和小兒子,隨他們折騰,只要不出去丟他孟家人的臉就好。

  承擔起孟珩童年中父親角色的人,是孟乾。

  中考的前一個月,孟珩開始變得很奇怪,他甚至重複表現出一些動物身上才常見的刻板動作。

  他在家裡的走廊上走來走去,最後又站到窗子前,將窗戶打開再關上,反覆下去。

  孟乾那段時間也很忙,他大學臨近畢業,孟至德開始將公司一些重要的事務交給他,而不再像從前那樣小打小鬧。

  他每天凌晨披著月光進家,到園子時一抬頭,准能看見踱步和擺弄窗戶的孟珩。

  他觀察幾天,發現孟珩沒有想要跳下去的想法,才暗暗鬆一口氣。

  他找靳雅琴談話,告訴他孟珩的狀態不太好,靳雅琴卻說一切等到中考後,孟珩不能耽誤中考,他必須考上靳雅琴挑選的學校。

  孟乾還想再勸,卻被靳雅琴一句話堵回來——「你不也是這樣過來的?我看你現在好得很。」

  中考前一周,孟珩在重複完上百次的開關窗動作後準備回到臥室睡覺,一轉頭,孟乾不知道已經在他身後站了多久。

  他的哥哥已經初具男人的模樣,他彎下腰對著他招手,語氣輕柔:「來,小珩。」

  他被哥哥抱在懷裡,抱回臥室,兄弟倆談論了什麼無人知曉,但第二天開始,孟珩不再去走廊了。

  靳雅琴發現後也鬆了一口氣,她其實也很擔心,尤其是孟乾說完後,她還特意找了精神科的朋友諮詢,原本想著中考結束後就帶孟珩去看看,沒想到這孩子爭氣,臨近大考自己就克服了。

  中考前一天,孟珩在深夜跳樓了。

  走過那段他走了無數次的走廊,打開那扇他開了無數次的窗戶,在靳雅琴倉皇從臥室推開門的瞬間,他拒絕對視,一躍而下。

  第52章 足球場

  孟珩從三樓跳下,幸運的只是軟組織挫傷。

  可所有的檢查都做完,中考也已經結束了兩科。

  檢查結果顯示一切無恙後,靳雅琴沉著臉扭頭就走,只丟下他自己一個人在醫院。

  那是孟至德第一次干預孟珩的教育問題,他在第二天的傍晚來到醫院,先是盯著自己的小兒子無聲地審視一番,而後輕笑一聲,道:「有心機、不怕死,之前我還小瞧你了。」

  孟珩說:「三樓死不了。」

  原來孟至德看穿一切,他知道妻子終日將兒子放置在高壓環境下,他也知道孟珩準備反抗,他甚至知道連跳樓都是兄弟倆商量好的,但他還是選擇不去插手。

  原因很簡單,他的繼承人已經足夠優秀,無論孟珩是一個多失敗的酒囊飯袋,都不會影響孟家在炎城的地位。相反,如果孟珩也像一個繼承者般成功,孟至德反而要憂心,兄弟爭勢間很可能稍不留神就讓企業走向滅亡,那才是真的得不償失。

  所以那晚,他對孟珩說:「你可以去上你喜歡的學校,你媽那邊我會去說。」

  孟珩從三樓跳下,收到的第一句關心,是來自第二天的深夜,好不容易從工作中脫身的孟乾。

  他緊皺著眉走到病床前,伸手想要觸碰弟弟又害怕弄疼他,最後只能用手背摩挲他的臉,啞聲問他:「疼不疼?」

  這一摔,不光摔走了這麼多年與骨血共同生長的枷鎖,也摔走了他對於這個家的眷戀。

  如果可以選擇,他希望自己只有孟乾一個親人。

  第一次反抗過後就極易產生第二次,此後孟珩做過的出格事情越來越多,年輕時這些事大多是有惹怒靳雅琴的成分在,可後來漸漸心境平穩,他也學會放過自己。

  命里無時莫強求,他在幼年時期失去的情感這輩子都無法彌補,既然無法彌補,就不要再去折磨別人了。

  這些年他一直這樣安慰自己,可心底的最深處卻異常清明,他並沒有原諒和解,他只是疲憊懶得去爭論對錯。

  他靠著自己當初選擇的路也一樣過得很好,他不再渴望父母會自我審視自我反思,但他以為,起碼他們會認可自己,相信自己當初的堅持是正確的。

  可他沒想到,他努力這些年,最難的時候就算在異國街頭畫畫賣藝也沒有求助過家裡,如今憑藉著自己喜歡的東西獲得不錯的生活,在孟至德口中這一切竟然只是因為他姓孟。

  人在怒極的狀態下是無法爭論的,更何況他今天已經徹底心灰意冷,也不想繼續辯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他耳邊像是入侵潮水般嗡鳴。

  再回過神時,他已經站在陽光下了。

  炎城的秋天很舒適,可惜走在秋景中的人無心欣賞。

  孟珩開著車兜兜轉轉、漫無目的,最後卻停在了一個小學門口。

  小學的大門已經上鏽,透過寬大的門縫還可以看到裡面雜草橫生,一看就是荒廢許多年的。

  他將車停好,然後繞到學校的南面,從一處矮牆邊翻越進去。

  昂貴的鞋褲被刮花也不在意,他路過正前方的教學樓,接著往裡走。

  破敗的足球場。

  這是他一個人的足球場。

  是他在高中那年偶然發現的無主之地。

  那時他就已經記不清當年跟自己說要去足球場踢球的朋友叫什麼了,也或許他從未知道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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