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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人們的呻吟聲、家屬們的問詢聲、醫生們的叮囑聲,還有孩童的哭鬧,平床快速推過地面,電梯開門的提醒,樓下急救車的警鈴......所有的聲音,在這一剎那全部消失了。

  孟珩感覺不到自己身在何處,像是漸漸沉溺於深海,被一涌而上的潮水淹沒,身體的感受逐漸變得模糊,看不真切,聽不真切。

  他的世界只剩下一句「我好喜歡你」,反覆循環。

  這樣昭然的表明心跡,對於謝澤而言是非常不易的。而且他還一直認為自己是個直男,害怕回應孟珩的情感。

  可如果現在還不說,他害怕就沒有時間了。

  剛才那個醫生在拐角接電話時被他聽到了,說什麼「車禍」「年輕男人」「出血骨折」「現在還清醒,但是很快就要不行了」「準備通知家屬」「救回來太難了」,他知道在說自己,可奇怪的是他竟然沒有什麼畏懼,只是遺憾,遺憾自己有太多沒有完成的遺願清單。

  可真當要在腦中一一羅列的時候,他又覺得沒有什麼是必須要做的事情,除了孟珩——孟珩。

  他還沒和孟珩在一起玩夠呢。

  如果他死在今天,一個月後的春賢路12號會有新的「謝澤」嗎?他覺得不會,孟珩是說過喜歡他的,喜歡不會那麼輕易的轉移...吧?

  喜歡。孟珩會喜歡別人嗎?孟珩才二十八歲,他的餘生不可能只在喜歡一個死人中度過,他一定會喜歡上一個新的人。

  可為什麼會感到心痛?沉悶酸澀的痛已經壓過了斷骨的疼,讓他整個人難以呼吸。

  他好想見到孟珩,抱一抱他。

  告訴他——告訴他什麼呢?

  按照偶像劇的橋段,他應該聲淚俱下地告訴孟珩自己喜歡他,從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歡他,雖然他要死了,但是下輩子投胎轉世,他一定還會繼續愛他。

  謝澤在心裡打了個寒顫——不,不該是這樣。

  他和孟珩只是哥們兒......吧?

  他是個直男,雖然孟珩漂亮又心善、牛逼又能幹,但那是個男人,跟自己一樣的男人。

  就算是要死了,也不能這麼百無禁忌啊。

  如果真的能在死前見到孟珩,就讓他好好生活,說自己會在地下保他平安吧。

  他確實是這樣想的。

  然而一切都隨著那個鎮定之中帶有慌亂的身影闖進來時瞬間土崩瓦解。

  他的直男人設坍塌了。

  不過無所謂了。

  他大概擁有了此生最珍貴的寶貝,比什麼人設重要得多。

  死都要死了,死前還不能直面自己,豈不是做鬼都要被人看不起?

  謝澤是忐忑的。

  不過孟珩沒有讓他忐忑太久。

  他親吻了他。

  這次孟珩伸了舌頭。

  口腔內壁上細小的創口被舔舐吮吸,酸麻痛癢的感覺占據大腦。

  孟珩的吻並不激烈,在輕輕吮吸過後就淺淺退去,將主動權盡數交給謝澤。

  謝澤的吻帶著急躁,先是在孟珩的唇瓣上啃咬一陣,然後帶著兩人的津液一同侵襲進口腔。

  他很少接吻,就連高中隨大流早戀時也很少。

  說不上來為什麼,只是覺得這樣單純的舉動並不能讓人在情感上得到什麼快感。

  至少在今天之前他是這樣認為的。

  孟珩的舌頭溫溫軟軟的,和整個人的外表極其不搭,可謝澤就是喜歡這種反差,這種只給他一個人看的反差。

  這一吻持續了很久,分開的時候兩人都張開嘴微微喘息。

  還不容孟珩問,謝澤自己先說話了,「我要死了孟珩,所有的密碼都記在手機備忘錄,手機密碼你知道。我死之後你就是春賢路的房東了,還有我的其他財產,你看著處理了吧。」

  孟珩張了張嘴,問:「誰告訴你你要死了?」

  謝澤無精打采地瞧他一眼,語氣低落道:「別瞞我了,那個醫生的話我都聽見了。而且...而且我吐了那麼多血,肯定是要死的。」

  「我現在就是恨,我一個死了爹沒了——有媽跟沒有一樣的人,我無牽無掛,但我就是捨不得你,你說你玩車這麼多年都沒出事兒,怎麼我才玩沒兩年就要摔死了呢?我不是咒你出事兒啊,我就是委屈...」

  「要是再早一點認識你就好了...」

  孟珩聽明白了原委,偏抻著不告訴他真相,反而配合道:「早認識有什麼用,你還不是咬死自己是直男?」

  聽他這麼說,謝澤又覺得鼻頭髮酸,「對不起,我知道說什麼都太晚了,但是...等我死了,你可以找一個愛你的人,找個gay,純gay的那種,肯定沒人能拒絕你...」

  「可我就想要你。」孟珩說。

  要不是一遍遍告訴自己真男人流血不流淚,謝澤這會兒肯定已經抱著他猛哭了。

  核磁室的門突然開了,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站在門口對著單子喊:「謝澤在嗎?謝澤?」

  「這兒。」孟珩先一步答道。

  醫生走出兩步確認情況,孟珩一一回答,最後道:「接診醫生說沒有大礙,CT沒看到腦內有出血,保險起見再照個核磁。」

  那醫生也是見慣了各種急症的,漫不經心道:「沒大事兒,回家吃點兒帶營養的,年輕人長得快。」

  那邊還在寒暄著,謝澤卻糊塗了。

  聽他倆這意思,他是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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