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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芝年:「這就是子母柏了,娘娘細瞧,那些枝葉並不是母柏的,是子柏盤旋在母柏身上長出,這才讓母子一般的生意蔥蘢。」
果真,蘇允棠順著林芝年的指點細瞧去,才能看見母柏後,緊緊挨著一顆子柏,因為枝幹生的比尋常柏樹都細些,乍一瞧去,還以為是纏在母柏身上的樹藤。
蘇允棠為了看清全貌,仰著頭,一步步往後退。
到底是荒敗了幾十年的行宮,匆匆修繕準備,也有許多不周全處,蘇允棠不覺,正巧踩到了腳下鬆動的磚石,便忽的一個踉蹌,往後跌了下來。
「娘娘小心!」
此刻離蘇允棠最近的就是一旁的林芝年。
在安兒寧兒幾個宮人都跟著仰望子母柏時,也只有林芝年從頭至尾都沒有看樹,一直看顧注視著身旁的蘇允棠。
在蘇允棠微微搖晃時,他便立時察覺到不對猛地上前,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倉促伸手,便正正將跌倒的蘇允棠抱在了懷中。
蘇允棠杏眸微睜,跌倒的瞬間下意識掙扎,也本能的抱住了小林太醫的肩膀。
林芝年渾身緊繃,一動不敢動。
蘇允棠仰頭看去,山間的黃昏仿佛也格外溫柔些,光芒溫柔璀璨,透過層層疊疊的綠葉,細細碎碎的撒下來,流金一般。襯著小林太醫乾淨澄澈的雙眸,只叫人忍不住的便也平靜了下來,怔愣了一瞬。
禁宮養乾殿內,原本懶懶倚在榻首的劉景天神色一變,猛然坐直了身!
第45章 褻瀆明月
◎阿棠,你在幹什麼?◎
「娘娘!」
「皇后娘娘……」
子母柏前, 安兒寧兒兩個小宮女這才發覺了自己的失職,都是大驚失色,手忙腳亂跑上來, 爭相扶起摔倒的蘇允棠。
渾身僵硬的林芝年,不知不覺便被著急的安兒寧兒擠在了面前,神色仍是怔怔,直到蘇允棠扭頭朝他看來, 兩手空空的他才如同被電光擊中, 面頰漲得通紅, 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無事, 小林太醫扶住了,不必吵嚷。」
蘇允棠閉了閉雙眸, 再開口時,便也從方才那一瞬間的光芒與恍惚中回過了神。
她轉身回眸, 原想道謝, 還未開口, 便先一步看到了小林太醫通紅的面色, 一時也不禁一頓。
也是, 小林太醫只是素日裡溫文爾雅,於醫術上又格外的沉穩可靠,才叫人覺著年有弱冠。
其實真算起來, 小林太醫十六歲就進了太醫署, 如今該是才剛十八?
林醫正的家教, 只怕是自小沉迷醫術, 與女郎私下相處的都沒有過, 也難怪情急之下伸手相助, 都這樣的羞窘小心。
一念至此, 蘇允棠再看面前的小林太醫,便更覺純真澄澈的可愛,忍不住嫣然一笑:「小林太醫這是怎麼了?」
林芝年僵硬得像是石頭,躬身請罪:「娘娘恕罪……」
蘇允棠:「這話本宮就不明白了,小林太醫罪在何處?」
林芝年一頓,久久不成言。
蘇允棠明知故問:「可是錯在男女授受不親?」
林芝年面色一白。
蘇允棠又道:「小林太醫六藝精通,必然也知道,這男女授受不親後面,是還有一句的。」
直到聽到了這句話,林芝年才終於略微平靜了些,抿唇道:「孟子有言,男女授受不親,嫂溺援之以手。」
他顯然聽出了蘇允棠的意思,是說方才的抱了皇后,便是援之以手的大義,顯然要重過一個禮字的。
林芝年微微低頭:「謝娘娘寬宥。」
蘇允棠便也笑:「該言謝的是本宮才對,若不是小林太醫援手,我這一體三人,只怕已經情形危急。」
林芝年搖頭:「若不是微臣提起子母柏,娘娘本不必受驚。」
蘇允棠面色越發溫柔:「大丈夫行於世,無愧於心就是了,何必在意這些小節?」
可不知為何,聽了這話之後,原本已經平靜的林芝年,神色卻忽的變了一變,接著垂眸俯首,不論蘇允棠再如何勸解,都只是沉默。
蘇允棠疑惑一瞬,便也只當小林太醫是仍在為主動提起子母柏,險些叫她出事而低落。
有些人,就是如此,分明怪不得他,卻會將錯處攔到自己身上慚愧自責。
比起某一些恬不知恥,自己的錯都要一概推給旁人的東西,簡直是差到了天上地下。
而這「某一些」指的,當然就是劉景天。
發覺自己想到了劉景天,蘇允棠頗覺掃興,只在心裡連連搖頭,仿佛這樣就能甩出些晦氣。
不過饒是如此,鬧出這一場虛驚,幾人也沒了賞景的興致。
蘇允棠叫驚魂未定的安兒寧兒一邊一個夾著,小心翼翼的送回了寢殿。
林芝年跟隨在後,這次沒了理由再跟進去,只是留在階下,看著蘇允棠的背影繞過迴廊,這才轉了身,抬頭看著高聳的母柏,莫名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又捻了捻自己的指尖。
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他卻覺抱過娘娘的臂彎卻仍舊存著方才的溫熱,擦過娘娘鬢髮的指尖輕輕捻動時,也仍能察覺到方才的順滑——
甚至鼻端,都仿佛還存著方才擦身而過的馨香。
只是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之後,林芝年便也瞬間反應過來,屏了呼吸,嘴角緊繃。
娘娘光風霽月,皎如天邊明月,自是無愧於心的,只是他……卑劣下流,生出這樣不堪的心思來,哪裡還配為醫者?<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