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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時跟林祈雲關係已然十分曖昧,將師兄桎梏在窗邊側頭想親時,林祈雲忽而偏開頭,食指抵在唇上,跟他輕聲說:「噓,先別,聽聽街上孩子在唱什麼。」

  蕭宴池埋在林祈雲肩頭,從窗欄處望下去。暖陽落在人間的每一處,街市喧鬧,歡聲笑語裡孩子們嬉戲打鬧,唱起歌謠,說玄漱掌門是人間仙人,懲奸除惡。

  是造福八方的神仙。

  那是他第一次脫離林祈雲,對人世間有了自己的感知。

  但錯覺也只能是錯覺,命運對他向來沒有仁慈。蕭宴池為留下林祈雲毀了自己劍道的時,白玉宮的一片黑暗裡,他看著自己流血的手腕咧開嘴角——

  原來他還是個偏執的瘋子。

  他想只要能把師兄留住,他可以不擇一切手段,但同時也惶恐著,這份真實而駭人的本性,林祈雲是否會厭惡?

  他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前世的林祈雲沒給他明確的回答,重生以後也沒有。但他記得師兄厭惡真心摻假,而他從一開始就心懷不軌。於是他又開始裝乖巧,壓抑天性,嘗試把自己活成一個正常人,只在一些欲望的縫隙里才能窺見端倪。

  比如驚人的占有欲,比如對師兄的渴求,比如知道林祈雲把他從魔域帶出後處境尷尬艱難,他明明為此愧疚和心疼,卻依然不可避免的產生了——

  對「師兄現在只有我」這種事實,極為隱秘的開心。

  他就像被分成了兩個人,一個真實的瘋子,因林祈雲的愛意而滿足,偏執的想著獨占;一個良知的伴侶,愧疚心疼師兄十年處境,儘可能的去答應與滿足所有要求。

  他在林祈雲面前展示著後者,將前者駕輕就熟地隱藏,然後被輕而易舉地看穿了。

  先輩勸誡說:「少點愧疚跟苛責,更大膽真實些。」

  師兄安慰道:「我是來陪你瘋的。」

  我是來陪你瘋的。

  這一句話,擊潰了他多年沉積的惶恐。割裂的兩種心理在那一瞬融合,蕭宴池自己否認自己那麼多年,在意識到師兄接納他的全部的那剎那,所有的委屈幾乎都涌了上來。

  苦了多年的瘋子眼眶漸紅,低下頭輕輕攬住心上人,淚珠落在髮絲與肩頭,在暗夜裡沉默許久許久,才極啞的應了一聲:

  「嗯。」

  *

  林祈雲發誓,當時說出這句話時,他是本著一顆真切到不能再真切的真心開口的,原本只是想讓蕭宴池面對他時再也不用惴惴不安,但效果貌似好過了頭。

  他根本沒能想到,他一個練虛期的劍尊,第二天早上居然會差點爬不起來。

  腰酸背疼地睡了幾個回籠覺後,再睜眼時已是日頭高掛。

  白玉宮的窗棱被朝光鍍上一層瑩潤的金邊,投下一束束光,塵埃在其間浮動。林祈雲手背貼在額頭上,半眯著眼,陽光刺得他眼裡水霧迷濛,桃花眼尾還殘留著昨晚未褪的曖昧嫣紅。

  他看著白玉宮的穹頂茫然了好一會,才猛然地意識到自己睡過頭了。

  「嘶——」

  他幾乎是下意識起身,然後倒吸了一口冷氣。薄被從肩頭落下,意亂情迷一夜留下的痕跡一覽無餘,密密麻麻的吻痕叫林祈雲只一眼就拉上了被子。

  這不能細看。

  林祈雲耳尖燒起,動作僵硬地撈起裡衣,邊穿邊冷卻發懵的腦袋——他到底是怎麼允許蕭宴池折騰他一夜的?

  哦,對。

  他跟他裝可憐。

  喊停就來裝可憐,紅著眼眶問「不是陪我瘋嗎,師兄」。林祈雲對蕭宴池本來容易心軟,一見他那副模樣就更容易心軟,完全沒轍,半推半就,結果就縱容了蕭宴池整整一夜。

  簡直是色令智昏……

  林祈雲艱難穿好了衣服,扶著床站起身,一步步地扶著酸疼的腰往外走,並且深刻反思自己——下次不能再心軟順著人亂來了,這小子得寸就能進尺……說起來,蕭宴池人呢?

  他看了一圈,沒見到人,最後在寢宮門前停下腳步。長風過耳,撩動檐鈴,激起清響一片,林祈雲在鈴聲里抬起眼,然後,撞入了一片灼灼的桃花林。

  猶如夕陽瀰漫,又同連綿雲火,雪山桃花沁人心脾的香氤氳在玄漱微冷的空氣中,昨日故地重遊的灰敗殘缺仿佛是一場錯覺。林祈雲張大了雙眸,在這美得令人窒息的芳菲里,恍惚間差點以為少年時。

  「師兄。」

  怔愣被打斷,林祈雲聞聲轉眸,蕭宴池正從白玉長廊深處走來。

  不同於少年時單薄清瘦,來人身長玉立,紅衣挽袖,墨發用發繩隨意紮起,手臂線條流暢有力,站在被長廊綠藤切碎的光影里,眉目俊俏得幾乎讓人移不開眼。

  林祈雲靜靜盯他好一會,昨晚的怨氣忽然一下就散了。

  「怎麼起這麼早,」蕭宴池從層疊的陰影里走入陽光下,神色與姿態都是肉眼可見的放鬆,見他穿戴整齊的站在門前,還有些意外,「不用再多睡會嗎,師兄?」

  林祈雲搖了搖頭,「日上三竿了,睡不著。」

  戰場主力跟清河家主兩個身份壓了林祈雲十年,哪個身份都容不得他早睡晚起。更深露重時看世家公文,黎明時刻前往仙魔戰場,對他來說都是家常便飯,有時還會因為時常睡不足致使舊疾復發,咳得停不下來而被林洵那些小輩罵。

  因此剛醒時意識到時辰不早才會立刻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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