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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嗎?

  文官之首,翻手為雲,已經無法更進一步了;

  錢嗎?

  錢權從來一體,他早已不缺,再加上那人一生清高,又怎會貪戀這黃白之物?

  並非野心勃勃的弄權之臣,亦非汲汲營營的獐頭鼠目之輩。

  他要什麼?

  今日,王安和只用一個攔阻的動作,便將所有的不融洽、所有的矛盾重重都埋在那坦蕩的脊梁骨之下。

  申行也終於得出了那個荒謬卻又令人唏噓的答案。

  他緩緩上前,雙手並齊,雙臂舉高過頭頂,彎腰過膝,竟是朝王安和行了大禮。

  「首輔所圖,本王今日終於知曉。」他抬眼,微微笑了,「首輔想要的,本王能給。」

  王安和雙手攏袖,回了標準而恭敬的禮。

  「下官從來不懷疑這一點。」

  議事殿的朱門卻緩緩打開。

  那凜冬寒風猛地灌入如三春溫暖的議事殿,吹起了殿內無數白紙,如同白雪翩飛。

  在那喧鬧的薄宣絮雪中,一人身穿威嚴的明黃龍袍,手臂被溫婉端莊的姑娘扶著,一瘸一拐地自殿內走了出來。

  原本圓滾的臉頰宛若被刀削過般瘦弱,可眉眼間竟多了幾分令人不敢直視的王霸氣魄。

  王安和緩緩放下了微繃的長眉。

  於無聲處,釋然一笑。

  李臨冷眼環視著殿外申行所帶的鐵甲軍,那黑盔在白雪地里映得極為奪目,可他半步都沒有退卻,反而唇邊勾出了一抹從容的笑意。

  「時景,到朕身後來。」

  崔時景垂下了長長的睫毛,柔順溫軟地應了一聲『是』。

  李臨站在議事殿的高階上,腰間別長劍,孤身一人,獨披風雪。

  他的面前是想要造反的皇叔,是袖手旁觀的首輔帝師,是壓境逼宮的帶刀軍伍。

  可他不怕。

  李臨手臂緩抬,從袖中取出一枚乾淨溫潤的骨瓷茶杯,猛地朝著青石階邊沿一擲。

  身穿綠袍的天威衛從宮牆一躍而下,抖落肩上的冰雪,引弓操刀,黃雀在後。

  白雪、青階、碎瓷、朱袍、黑盔、綠服。

  可李臨身上的明黃龍袍壓倒了世間所有的顏色。

  他是大慶的皇帝,是天下之主。

  第130章 小五

  文林王申行逼宮造反,褫奪王位,被囚於文林王府舊宅中,永不得出;

  御馬監通賊造反,掌印太監錢忠即刻五馬分屍;

  首輔王安和矯詔通賊,割其首輔大學士官職,十日後問斬。

  梁王的莫須有自然是昭雪大白於天下,只是時機已然太晚。由於邊關寒疫以摧枯拉朽之勢席捲一軍,梁王也未能倖免。

  李臨手裡握著李昀身死前留給他的厚厚一摞密函。

  那端莊雅正的楷書刺痛了李臨本就因為疲勞而染上血絲的眼睛。

  他不敢看,卻又不能不看。

  他把自己關在議事殿裡一日,從日頭高挑看到星沉月升,從手札第一頁翻到了最後一頁。

  全文無一字喊冤,無一句稱憤,只是用平靜溫緩的筆觸寫下了他對於土地、武舉、稅制和官考的看法。

  就如同往日他溫和安靜地陪在自己身旁,指導自己批摺子一般。

  李臨忍著心頭的害怕和後悔,又從頭看了一遍。

  沒有。

  梁皇兄一句話都沒有留給自己。

  李臨頹然倒在龍椅上,抱著李昀留下的絕筆手札,把幼小的身子微微蜷縮成了一小團。

  自己的一念之差,被人利用,給梁皇兄戴上了謀逆的罪名。

  後來雖非他本意,可梁皇兄和裴皇兄並不知道這承啟的禍亂因果。

  皇兄們在替他守邊關的時候,聽到了這樣令人心涼的消息,是不是恨死他了?

  何況,梁皇兄還...

  李臨的眼淚掉在了李昀的手札上,暈濕了那團墨黑。

  小皇帝驚慌失措地抹掉眼淚,又用小手去擦那墨印,可是越擦越花,最後,竟把那一頁字跡都抹得狼狽不清。

  李臨『哇』地一聲大哭了出來,他手忙腳亂地去扯了一張熟宣,沾了墨,用無力酸軟的手腕去謄抄那一頁的書文。

  想要留下樑皇兄所有的教誨。

  不是贖罪。

  他只是不捨得梁皇兄走。

  李臨的視線被眼淚模糊著,他一邊吸鼻子,一邊努力地抄寫著。

  只是,當他拿起那一頁被淚暈濕的紙時,忽得發現,梁皇兄在『慎』字上輕輕地點了一個墨點兒,不仔細看卻也看不出來。

  李臨怔了一下,從頭又翻看了一遍。

  一本手札里,李昀將所有的『慎』字都點了一個清淺的墨點,共五十三字。

  不是仁,不是寬,而是慎重的慎。

  君王一念,伏屍千里。

  慎之重之。

  李臨用力地抱緊了手臂,把頭埋在臂彎里,小聲嗚咽地哭出了聲。

  「梁皇兄...裴皇兄...朕知道了...你們...回來好不好?」

  承啟很快便安定了下來。

  李臨依著楊文睿的意思,著意賞了崔家不少,只是他賜下的都是一些虛職,沒有再讓崔氏世家子進六部九卿,擔任重職,卻即刻與崔時景完婚。

  本以為籌備仍要個把月,可誰知禮部早就將立後的金冊寶印吉服準備妥當,連吉日都選在了三日後,宛若,早知其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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