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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邈邈心口一抽。
因為這生理性的疼,她本能地皺起了眉,張了張口,又抿住唇。
不知遲疑了多久,而對面也一直無聲地等著她說話。
蘇邈邈閉了閉眼,壓下心底湧上來的那些艱澀、委屈、怨恨……不一而足的情緒,她只讓自己記住腦海深處忘不掉的那雙眼睛。
她慢慢吐出一口氣。
「我現在,需要您的幫忙。」
*
A城x區看守所。
審訊室的金屬門被推開,穿著制服的看守所民警走進來。
「商彥先生,您的委託辯護人到了。」
「……」
審訊桌後,商彥神情平靜地抬起了漆黑的眼。
一個穿著職業黑色西裝套裙、白色襯衫、黑色高跟鞋的女人走了進來。她手裡拿著文件夾,進門時抬手扶了扶臉上戴著的黑框眼鏡,似乎有些拘謹地沖民警道謝。
律師小姐藏在土氣的黑框眼鏡後的五官十分好看,民警的臉一紅,隨即正色,按例囑咐過幾句,這才關上門退了出去。
律師小姐臉上的職業而拘謹的微笑,在身後金屬門合上之後,瞬間歸於無。
她繃起肩背,面無表情地走到審訊桌前,坐下來。
文件夾不輕不重地往桌上一拍。
女人伸手摘了眼鏡,漂亮的眼眸里再也壓不住的怒火掀起來。
——
「商彥,你他媽是不是瘋了!」
敢這樣吼商彥的年輕女人,除了他姐姐商嫻,自然不必做旁人想。
商彥卻難得沒有了平日與商嫻針鋒相對的模樣。
他頹懶地垂了眼,似笑非笑地一瞥商嫻的打扮,口吻帶上些微嘲弄——
「你那壓箱底的律師證,終於派上用場了?」
「——!」
商嫻氣得一拍桌面。
隨即她又有所顧忌地瞥了一眼審訊室角落裡的監控攝像頭。
再轉回來,商嫻勉強壓下了神情上的劇烈變動,但語氣聲音仍舊冷得如鐵石,如寒冰。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商彥嘴角微勾,眼神淡淡的透著冷,抱臂倚回去,「看守所。」
「那你知不知道,這裡關著的都是什麼人?關在這裡的人甚至連親屬探視權利都沒有!」
「如果你是過來給我普及拘留所和看守所的區別的,那大可不必。」
商彥戴著手銬的雙手懶洋洋地往桌上一搭。
「行政拘留進拘留所,刑事拘留進看守所。看守所內禁止任何親屬探望。……還有什麼?」
商彥停了一下,隨即恍然。
「哦。《刑事訴訟法》第三十四條,犯罪嫌疑人自被偵查機關第一次訊問或者採取強制措施之日起,有權委託辯護人;在偵查期間,只能委託律師作為辯護人。」
他抬頭。
嘴角勾著,眼眸里卻沒有情緒。
「你好,律師小姐。」
「……」
商嫻的表情,在商彥的話間,一點點冷凝下來。
她慢慢扣緊指尖,輕眯起眼。
「你早就提前查過了?」
商彥笑意一薄,沒有說話。
權作默認。
商嫻倒抽了口涼氣。
有那麼幾秒的時間裡,她都不可置信地盯著面前的她的弟弟——她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把面前的商彥換了個芯,只留下一副和她弟弟完全相似的殼子了。
「那你知道,你接下來很可能面臨的是什麼嗎?」
「按照爸的脾性,應該會鐵面無私地等著我這個不肖子被依法制裁吧?」商彥平靜地說,像是在討論旁的無關人。「之後無非就是審訊、移交檢察院、提起訴訟、法院宣判。」
商嫻捏得手裡鋼筆咔嚓一聲呻吟。
「那你會有什麼樣的量刑,你也知道?」
「……」
商彥嘴角拉平。
眼睫一停,垂壓下去。
「《刑法》第四章 第二百三十四條,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犯前款罪,致人重傷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別殘忍手段致人重傷造成嚴重殘疾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
語氣不波不瀾地說完,商彥抬眼。
眸里漆黑深邃。
「我想,如果我之前下手的估量沒有失誤,我90%的可能性適用前款量刑,10%的可能性適用後款前者?」
「……」
商嫻的嘴唇抖了抖,半天一個字都沒說上來。
她瞳仁微栗地看著商彥。
再開口時聲線發抖。
「商彥,你是不是真的瘋了?——我以為你只是一時衝動,現在、你告訴我——這算什麼,啊?你明知道後果,卻在拿自己的前途跟我們開玩笑嗎!?」
商嫻越說越怒,幾乎要把審訊桌掀起來。
她也快瘋了。
商彥一語不發。
他坐在那兒,沉默良久,等審訊室里安靜下來,他才平靜地出聲。
「對不起。」
「……!」
商嫻仰起脖子,長吸了一口氣,壓下胸腔間幾乎氣到窒息的悶痛。
她強迫自己找回理智。
「這筆帳,出去我們再算——我會先給你辦取保候審。」
商彥一怔,有些意外地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