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篇第416章:非人非鬼真愛假界(大結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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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是深夜近十點——

  一輛車子飛速趕往北城近郊的村落。

  那幢洋房裡還亮著燈。

  腳步聲「蹬蹬」響起,那是謝武歸來,「二少!」

  「人送到了。」唐仁修沉靜詢問。

  「是……」謝武應聲,「已經送容少到香山別墅……」

  今夜北城那一座別墅里,卻是那樣驚心動魄的一幕。

  「二少,這一回實在是太懸了!」謝武忍不住沉嘆。

  卻也想到了執行死刑當日,實則警官袁秋葉已經將尉容帶往行刑地。卻在千鈞一髮之際,林蔓生被陌生男子劫走,甚至還撥來電話挑釁。

  又在當下,唐仁修立刻發話,聯繫上了楊冷清。

  當時,楊冷清正和尉孝禮一道前往執行地附近等待領會遺體。雖然被判死刑,可總要歸還遺體。

  可是這一通電話過後去,楊冷清震驚了,卻也知道事情有了轉機!

  一直隱藏在背後的嫌疑人終於現身!

  然而,等候在雪地山坡下的他們,根本就來不及去通知警方阻止當下的槍決執法……

  尉孝禮當機立斷,搶過了法警的槍枝,朝著遠處山坡狙擊手的方向一下放槍!

  「砰——」一聲響起的同時,狙擊手也在行刑,卻也響起了另外一聲,「砰——」

  兩聲槍響,一前一後響徹在這片雪地,尉容卻還是中槍倒地!

  可也因為尉孝禮這一槍,讓狙擊手受到影響而失誤,子彈沒有打中心臟,而是打中了胸口。只是儘管不致死,也給尉容造成了嚴重創傷。

  再接下來,眾人一邊將尉容送去醫院急救,一邊又全程搜捕嫌疑人的下落!

  由於不知嫌疑人這次的目的,所以楊冷清以及尉孝禮提出保密,警方也為了保證人質林蔓生的安全,暫時封鎖了消息。而尉孝禮直言等找到林蔓生之後,再請警方追究他私自開槍之罪!

  不知情的眾人,因為急於找尋林蔓生的下落,於是就真的以為尉容已經去世……

  「他這次能夠在短時間內醒過來,一定是連走都不安寧。」唐仁修緩緩道。

  那不是玩笑,而是一場不見天日的死裡逃生!

  許是要離世的人,心中還有所眷戀,心中還有不安,所以才會這樣不寧,逼得自己醒過來……

  就連醫生都說,這是奇蹟,這樣頑強的意志力簡直是少有!

  尉容在醒過來後,就被送至香山別墅。

  「楚小姐因為不放心寶少爺,所以就到了醫院……」謝武又是道。

  楚映言從療養院趕往醫院,終於發現了尉容尚在人世的消息……

  那座療養院裡,此刻顧敏尚在看護容柔。

  「那位Kent先生實在是很權威!」謝武更是不禁讚嘆。

  正因為這位權威心理醫生主動通話取得聯繫,告知如何和病人溝通的方法,顧敏才能夠循序漸進下得知了冰窖以及地通的存在。

  唐仁修卻深知此人究竟是誰授意,「宋七月,莫氏大少……」

  這位Kent醫生,正是她的兄長,而莫氏大少雖然不曾抵達北城,卻原來私下一直密切關注。

  謝武又是困惑詢問,「二少,容家這邊怎麼這麼安靜?」

  「夜還長著……」唐仁修沉聲一句,謝文當即確信:容家一定還有下文!

  只是瞧著窗外北風寒冷呼嘯,夜色實在是深不可測,勾起那顆本就懸起的心……

  「二少,可是他又怎麼就會在最後時刻出現?」謝武一直想不明白,恐怕眾人亦是。

  唐仁修默了下,那樣沉遠道,「不想再逃的人,不是只有一個人。」

  ……

  呼——呼——

  冷風盤旋而過,破敗的香山別墅里,時間卻像是定格!

  這間狹窄的琴房,眾人都定在原地,忘記要去出聲,更忘記要去確認,眾人只能看著前方那道身影。

  他是這樣虛弱,最終還是站定!

  這一刻,尉容就在前方,而他的面前,是另外一道身影!

  若非眾人清楚,他們是孿生兄弟,只以為這裡立了一面鏡子,所以才會這樣相似,一模一樣的兩個人,一模一樣的兩張英俊臉龐……

  分不清楚!

  根本就分不清楚!

  眾人始終都無法回神,怎麼就能這樣相似!

  唯一能夠區分他們,也只有身上的衣物……

  周遭卻是這樣安靜!

  尉容望向前方,左側是他的至親弟弟,右側那把椅子裡,正是被綁住了手腳不能動的她。

  她一雙眼睛通紅,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蔓生痴痴望著身穿病服的他,她好似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她終於敢相信,他是鮮活的,不是冰冷的……

  他還活著!

  他真的還活著!

  這一切都不是夢……

  而那支槍還對準了她的腦袋!

  尉容定睛看著他們,看著這個世上最近最近的兩個人。他們兄弟,終於正大光明在此相見,終於可以面對面。在所有人面前,在她的面前,不再有任何一絲遮掩……

  這幢別墅,是兒時每年寒暑假日都會前來的地方。

  這裡是他的家,是他們曾經溫暖的家……

  不應該是這樣的面貌,更不應該是這樣冰冷,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全都不應該……

  依稀之間,像是回想起兒時,每一次他歸來,他們總是等候在那裡。歡天喜地的模樣,等著他踏進這幢屋子的一瞬間,就紛紛朝他飛奔而來。

  他們在喊:哥,你回來了……

  他來不及回聲,無法再像從前一樣去回應:我回來了……

  再也不能……

  回憶被冰凍了似的,尉容的視線望向林蔓生,再望向容凜,他方才開口,那久違的男聲低沉緩慢響起——

  是他說了第一句話,卻是那樣溫柔的聲音,哄著孩子那般道,「阿凜,把槍放下。」

  那是他的小名,從他口中喚出,就像是兒時,也唯有這個世上最親近的人,才能這樣喊他:阿凜,阿凜……

  容凜有一絲恍然,他望著尉容,一瞬竟是思緒游離。

  可是下一秒,他冷眸問道,「你怕我會殺了她!」

  他說著,那把槍枝愈發緊握住,槍口更是抵住林蔓生的太陽穴……

  王燕回心中一驚,緊凝皺眉。

  眾人也不敢在此時出聲,深怕驚擾了本就瘋魔之人……

  卻又膽戰不已望去,林蔓生始終面不改色,平靜得就像是無事發生一般。這簡直不可思議,這太過詭異……

  事實上,如今一幕早就詭異到讓人不敢置信……

  尉容的目光落下,落在她的臉上,分明才不久,真的不久,可是那片黑暗卻像是間隔了幾個世紀的遙遠,此刻她在昏黃燭光里,也是那樣的真實……

  他薄唇輕啟,低聲回道,「槍口對著她,她會不舒服。」

  ……

  眾人都是一愣!

  在這樣緊迫的情形下,怎麼就會是這樣一句回答?

  像是將一切黑暗都撕扯開,硬生生韻開了一抹溫暖,是他用溫柔暖了周遭一切……

  更其實,他並不相信,他會真的傷害她!

  眾人再瞧向林蔓生,方才發現她的平靜是無懼無畏,竟也像是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

  這又是怎麼回事……

  容凜又是一愣,他卻是憤然否定那份信任,「我今天既然能夠在這裡,就沒有什麼不敢!我的雙手,早就占滿了鮮血,不怕再加一筆!」

  那充滿血腥嗜殺的話語,讓周遭沾染了猩紅!

  尉容淡淡說,「你不會。」

  又是一聲肯定回答,是他確實奪定,他是這樣無條件的信任著他……

  「我答應過你……」容凜也似是記起,他的確有答應過他。

  那一日義大利別墅里,畫室內找到了那幅女孩兒畫像,容凜將畫像給割碎。卻被他發現,他是那樣激烈的反應。自從離開容家後,他從未有過這樣激烈的時刻……

  尉容也記起當日,是他對他動了手,是他掐住他的脖子,也是他讓他承諾,他不會傷害她,絕對不會!

  可他根本就不會不能不舍下手,他鬆開手,只是對著他說:算我求你,別傷害她……

  「哥,是我食言了,我沒有做到……」容凜又是囈語說。

  一切都不可挽回,早在當年就不可再挽回,他將她劫到這裡,他引了所有人前來……

  「對不起……」容凜劍眉微蹙,他那樣輕聲說,「對不起……哥……」

  不知為何,眾人在旁瞧著這險峻一幕生死一線,明明隨時可能擦槍走火足矣斃命,可為什麼竟會感受到悲傷……

  縱然是袁秋葉,也無法對眼前的嫌犯嫉惡如仇!

  許是因為,他那樣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用一種虔誠認錯的目光,就像是鬧事的孩子,來到了至親兄長面前,他是來求得一個原諒,求得一個寬恕,更求得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

  蔓生眼眶愈發泛紅,她知道,他不怪他,他也知道,她沒有怪他……

  ……

  那些道歉聲傳來,尉容一雙眼眸愈發溫和,溫和得充滿了憂傷,他又是呼喊,「阿凜……」

  可是容凜的笑容卻化為靜止,槍口又是再次緊緊對準了林蔓生,他冷然應聲,「我知道,我要是殺了她,比讓你去死還要痛苦!」

  「殺了她,你一定會恨我!」容凜冰冷的眼眸里,是破碎的光芒,「哥,你會恨我……」

  他是這樣糾纏,纏繞在那份痛苦裡,猛地又是質問,「可是哥,你難道都忘了!是誰害我們成這樣,是誰讓我們變成這樣!」

  「是王家——!」容凜直至後方的王燕回,他更是道,「你竟然還要和她在一起!她是王氏千金!她是王之杭的親生女兒!」

  他不斷在質問,「是你先違背了誓言,是你不守承諾,是你答應的事沒有辦到!你還記不記得,你說過的話!」

  尉容卻更清楚記起,記起別墅被熊熊烈火焚燒之後,是他們在夜色冷月下,舉起了雙手發誓,「這一輩子,我不結婚也不會要孩子。」

  可他貪心了,他沒有辦到,他先違背了誓言,尉容眼中滿是悲涼,「是我太自私……」

  蔓生不忍去回憶過往,她閉上了眼睛。

  他自私的想要得到陽光得到幸福,可這難道真得有錯麼,又哪裡有錯……

  人群里是岑歡忍不住呼喊,她更是慌忙追問,「容少爺!凜少爺!為什麼要這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容凜的視線掠過尉容,又是對上後方那仇人之子,剎那間回神繼續最初的話題,「王燕回,你今天也別想逃!」

  王燕回上前一步,他站了出來,卻連一絲要逃走的意思也無……

  這一舉動瞧得楚映言驚心,而他已經放話,「我要知道真相!」

  「好!當著我哥的面,我就讓你死個瞑目!」於尉容面前,容凜揭開當年,眾人全都仔細聆聽。

  蔓生也在默然聽著,是容凜冰冷的男聲響起,「當年這裡,這座香山別墅,前後一共死了八條命!」

  在場所有人,卻都知道這八條命,究竟都是誰——

  那是容鎮喬以及容熠父子,還有律師何岳成,女助理關欣。

  以及李程睿,和家教老師翁學良,更有韓懷江。

  更有最後一人卻是……

  容凜開始細數這筆血債,「有五個人本來就該死!還有四個人,卻是被害死!」

  眾人都凝眸以對,蔓生更是一動不動坐在那裡,聽著他道出那三個被害死之人,「第一個——李程睿!」

  是那個不會說話的少年!

  「第二個——韓懷江!」他道出第二人,那是容柔的父親!

  容凜繼續往下道,「第三個人——容柔!」

  眾人皆知,此刻容柔還在療養院中痛苦輾轉,陷入精神失常中。她目睹了慘案,她封閉了數十年,那是生不如死!

  「還有最後一個人……」容凜的聲音微微一窒。

  蔓生再次睜開眼睛,她望向尉容,他眼底的悲傷再也無法掩飾,容凜在旁道出,「這最後一個人,她是我的母親!是我們的母親——!」

  「她是放火自焚……」王鏡樓不禁申辯。

  「如果不是因為當年,如果不是因為王之杭,如果不是因為我和我哥,你以為她會自焚——!」容凜猛然質問,帶著無止盡的悲涼。

  尉容沉眸不言,他沒有否認,他沒有反駁,他承認了那事實。

  那是母親留在他記憶里最後一幕,是她不斷對他說:容容,有媽媽在,有媽媽在……

  蔓生心中悲戚:他們的媽媽,是為了讓他們活下去,才甘願死去!

  又在眾人震撼震驚中,容凜冷聲道,「不錯!當年這座別墅,犯下命案的兇手就在這裡——!」

  而他分明是在指自己,更是在指尉容!

  ……

  那簡直如同坐上過山車一般,眼看著抵達最高處,猛地一下往下墜落!

  是一種接近於死亡的感覺,五臟六腑都被壓迫壓抑到一個極點……

  一切都是那樣混亂不堪,就像是冷冬夜裡最深沉的天空,混沌到伸手不見五指,混亂到思緒都全部打結!

  蔓生眼前變得模糊了,她無法去想像,那是太過慘烈的結局……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尉孝禮終於喊了起來,他厲聲大喊,「怎麼會是這樣!二哥,你還不完完全全說個清楚!」

  難道,難道說當年那起兇殺案,真的是他和容凜犯下!

  不敢相信,他不能相信!

  「容少爺……」岑歡也是呼喊,眾人都齊齊望向了尉容。

  他虛弱的身影,就在前方,正對著容凜以及林蔓生,可是那樣寂寞那樣蕭瑟……

  尉容深沉眸底一凝,他似就要開口,卻被容凜打斷,他搶先道,「是王之杭!這一切起因都是源於王之杭!」

  王鏡樓愕然,王燕回更覺直擊心底,那實在太過可怖!

  當著眾人的面,容凜將往事所有一切原原本本徹底道出,「是王之杭聯手了容鎮喬!他們兩個狼狽為奸,拿我和我哥來威脅我們的母親!他們的意圖早就擺在明面上,就是要母親手上的容氏股份!並且以我和我哥兩個人為棋子,還想要獲得尉家的權位——!」

  「大伯……」王鏡樓不禁喚了一聲,他深知王父一向對於尉氏保利野心勃勃,可是怎會這樣用盡手段?

  「不可能!」王鏡樓喊了起來,「絕對不可能是這樣!」

  偏偏,縱然他喊著不可能,可心裡邊卻也開始遲疑,因為此刻,王鏡樓想到了這些年來的一切。王父為了奪權,將兒女的婚姻都不惜算計上了。王子衿的死,不正是那場商業聯姻下的惡果……

  「就是王之杭——!」容凜卻是那樣奪定道,「是我親耳聽見!」

  蔓生耳畔嗡嗡作響,她只能看著前方的他,而他的面容愈顯蒼白,白到猶如一張被寒冷冰水浸透的紙張,這樣單薄這樣慘澹……

  「那年我十二歲,容鎮喬來到香山別墅,他來找我們的母親!湊巧的是,翁學良也到了別墅,原本約好了時間,翁學良要去向母親匯報這段時間學習的近況!」記憶從未抹去,所以一旦揭開,容凜就難以停止。

  他凝眸道,「就是在這裡,就在這座琴房!容鎮喬威逼她,被我和翁學良湊巧聽見!他們爭執不休,因為母親她不肯答應!」

  「她說什麼也不肯答應,她求容鎮喬放過他們,也求他不要和王之杭聯手,不要去做那樣的事情!」他永遠都記得,母親那樣卑微的乞求著:五哥,求你了!不要這樣做,你這樣做,讓容容和阿凜以後要怎麼辦?

  可是容鎮喬卻道:都是因為尉家,你們母子才會分離,才會那樣受苦!我是為了你們!現在王之杭肯幫忙,你還有什麼猶豫?你只有一條路,到了時間就交出股份!

  母親怎麼也不肯聽從照辦,容鎮喬徹底惱怒:你可以不答應!但是尉容和容凜兩個孩子,你怕是休想再見到了!你該知道尉家的手段,也知道他們的家族規矩,容家也是一樣,不會改變!你私自隱瞞,偷藏一個孩子在身邊,就已經是不能原諒的罪!

  十二歲那年,他們又懂什麼?

  絲毫沒有權利,也絲毫沒有能力,只能受人擺布……

  而他們正是拿準了母親的軟肋,是不願和孩子分開的軟肋,更是不想讓孩子牽扯家族紛爭,不願讓父親左右為難,更不願尉家大亂!

  所以,所以選擇只有唯一一個!

  ……

  「被權力地位蒙了眼睛的人,只有一顆卑劣的狼子野心,又怎麼會顧及該與不該?」容凜笑了,「所以母親她最後還是妥協了!因為她不想要發生變故,她同意交出股份,只求容鎮喬和王之杭不要拿我和我哥作要挾!」

  「容鎮喬當時答應了!他力保王之杭也會答應!」說到此處,容凜卻像是恨極了,「可是,他們竟然讓容熠故意引.誘我吸.毒!起先是在煙里摻雜大.麻,後來是注.射!」

  「……」眾人全都啞然。

  他們早就知道命案起因是涉.毒,但不想是這樣的經過,更猜不到這樣可怕的事!

  蔓生一下也是慘白了臉龐,那只是一個孩子,一個尚未成年的少年,到底是經受了什麼,經受了什麼……

  「他們不僅是對我,竟然還對……」容凜已經是切齒,難以訴說下去。

  尉容幽幽接聲道,「他們對李程睿也出手了。」

  眾人只覺這實在太過慘無人道!

  李程睿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少年,即便是受了痛苦折磨,也開不了口!

  那兩個人,一個是他的至親弟弟,一個雖非血親卻也是兄弟,可他們居然全都慘遭毒手!

  蔓生幾乎聽不下去,容凜又是冷笑著道出那一年的他們,又是多少年歲,「我十六歲,李程睿十五歲!」

  十五、六歲的少年,正是最叛逆的時候……

  從一開始只是興起抽菸,由於劑量過小,不曾真正發現,到後來實質涉.毒,那根本就成了一種慢性毒.藥,讓人無法再脫身!

  而他那麼拼命的想要戒掉,甚至是瞞著母親,不讓母親發現,努力想要恢復到從前,偏偏也不能夠!

  「直到十八歲那一年,我殺了他們!徹底的殺了所有人——!」容凜揚起唇,那樣惡狠狠道,是痛是恨,更是那麼多年來積累的怒怨。

  過山車終於極速下降,蔓生感覺一陣暈眩,暈眩里她又聽見另一道男聲響起……

  那是尉容的聲音,「還有我——!」

  卻是突然,眾人明白了,全都明白過來!

  他們的母親容詠慈是真的為了保護他們而葬身火海,因為尉容和容凜當年也在這幢別墅里!

  也正是他們犯下了命案,才讓他們的母親,毀了一切證據,攬下一切惡行……

  她給予了他們生命,可又為了他們而葬身火海!

  這樣深刻的母愛,這樣慘烈的結局,撞擊著所有人的心靈!

  自母親死後,他們又要如何去治癒傷痕?又要如何去倖存獨活?即便他們活了下來,可是卻也永遠禁錮了一道枷鎖,任是這個世界上再靈驗的藥石,也無法治癒傷痕……

  那更是一輩子的陰影,是一生一世都不能擺脫的陰影,是對母親一輩子的愧疚!

  自十八歲那年之後,他們不過是活在世上的軀殼而已……

  人非人,鬼非鬼。

  ……

  眾人全都沒了任何言語,只因為實在太過悽慘!

  早在當年,那些少年都經歷了什麼,身為母親的容詠慈都經歷了什麼……

  余安安捂住了臉龐,因為太過害怕。

  那每一個人,那一張張臉龐,無一例外全都是空洞惶惶!

  蔓生的眼前卻像是浮現起那些畫面,全都是容母在乞求的畫面!

  「如果是為了股份,那為什麼不早些就交出來!」楊冷清方才回過神來,是他第一個出聲。

  他的質疑,也是眾人的心聲:容詠慈在逼迫的情況下,已經同意交出股份。那應該不會再發生後續一切才對,可偏偏為什麼遲遲沒有轉授?

  此刻,尉容動了動唇低聲道,「容氏的股份,承襲給女兒一方的時候,要到其子女十八歲那年才可以分配定奪。並且,子女必須要跟隨母姓。」

  「……」眾人也是瞬間醒悟,北城容氏對於家族股份的掌管可以說是絕對分明!

  「等到子女簽字放棄股份,才能轉授給家族族人。」尉容又道出不為人知的容氏族規。

  眾人卻才明白,容詠慈苦苦等候的,是十八歲那一年他們成人之日!

  也明白了,為什麼那些逼迫之人,要頑固等候到十八歲那一年!

  一切的開始都在十八歲,一切的結束也在十八歲!

  「因為怕事情生變,所以那幾年裡他們就對阿凜和程睿下手……」尉容低沉的聲音,忽而緊凝冷厲,亦是切齒起來。

  那是他不甘,是他不願,是他恨不得將那些人千刀萬剮,可罪人早就不在人世……

  「可是……」楚映言顫了聲道,「為什麼會發生命案!又怎麼會……怎麼會殺了他們……」

  幾乎不敢言說「殺人」兩個字,楚映言連身體都發顫!

  容凜的雙眼愈發冰冷,卻像是陷入於一場血腥風暴之中,他整個人也開始冷厲,「那天在別墅里……」

  「阿凜!」尉容喊了他一聲,容凜望向他道,「哥,就讓我徹底說個清楚!」

  那恐怕是這麼多年逃匿躲閃的日子裡,他最渴望做的事情,所以他那樣決絕堅持,尉容收了聲。

  可是蔓生卻只覺得痛苦,那是漩渦,能夠將人深深捲入……

  寒冷冬夜裡,眾人都在這間破敗琴房裡,那盞燭火不知不覺中燃了半截!

  就在明滅不清的燭光里,是容凜的聲音再度響起,訴說那場血腥命案,「那天在別墅里,我的毒.癮發作了,李程睿在那時候還只是抽了大.麻香菸,可他開始產生幻覺……」

  「容熠到了別墅里,他拿了毒.品到我面前,讓我不要忍耐,告訴我只要打一支就能解決痛苦!我忍著,我拼命的忍著,我忍住了,可是李程睿上去要了大麻.煙!」

  比起他們還要小上一歲的李程睿,自制力更是無法相比,他像是一具被操控的木偶,誰給了他物資,他全都聽從照辦!

  「那個傢伙真是該死!他竟然動手打了李程睿,讓他在地上學狗爬學狗叫!」容凜一下緊握手中那支槍,如果此人還在面前,一定會一槍將其斃命,「他還對容柔出言不遜,他居然在她的主意!」

  那是同樣身為少年的容熠,那樣貪婪道:阿柔長得越來越好看了,遲早我會把她給睡了!

  「我揍倒他!李程睿也開始打他!」場面開始凌亂,容凜森然笑著,那是報復的快感,「我拿起桌子上的燭台,用盡所有力氣砸在他的頭上!他一下倒了下去,又撞在了桌腳,當場流血昏迷不醒!」

  「這個時候,翁學良也到了!」

  「母親她也一起回到家裡,因為那天翁學良陪著母親她去了書店,要給我們買教科書!」

  「他們回來以後,就看見容熠倒在地上,他沒有了呼吸,他已經死了!」

  眾人聽到這裡,已然明白這第一人容熠是如何死亡!

  ……

  容凜繼續道,「母親要報警,可是翁學良卻說,我已經成年,是十八歲的成人,犯下命案就一定要償命!就算不償命,以容鎮喬的性子,也不會讓我好過!只要進了監獄,就能派人在監獄裡把我弄死,給他兒子償命!」

  「翁學良為人師表卻人面獸心,不過他這些話倒是說的不假!容鎮喬的確做得出來!」

  「母親一聽就慌了,她想著要怎麼辦,她求翁學良給我作證,希望能夠證明是誤傷……」容凜充滿了弒殺的眸光道,「結果他對我母親說,希望能夠成全他,讓他有機會可以和她親近!」

  剎那,蔓生瞧見尉容也握緊了拳,他在憤怒,那樣的憤怒,到了冰冷徹骨的地步!

  翁學良竟然反過來威脅逼迫,他一早就覬覦容詠慈!

  「可是翁學良沒有想到,容鎮喬帶著律師何岳成也趕了過來!容鎮喬一進別墅,就看見容熠死了,他將所有責任怪罪到我和翁學良,還有李程睿的頭上!翁學良對他說,是我和李程睿殺了容熠,他就想要掐死我,為他的兒子報仇!」

  那是隨即而來的第二場血腥衝突,容凜險些被掐死,李程睿拼力護住他推開了容鎮喬……

  「容鎮喬命令翁學良拿刀將我殺死,他會讓何岳成為他打成誤殺!我母親一直在哭喊,她想要去報警,但是被何岳成攔住了!」命案到了有一場關鍵,容凜則是望向了尉容。

  「哥……」他那樣彷徨喊道,「你剛好回來了……」

  記憶早被翻起,尉容那樣孱弱站在前方,的確是他趕到,是他上前,更是他……

  「是我殺了他!」尉容冷酷應聲。

  「我哥奪過了翁學良手中的刀!卻遭到容鎮喬的毒打!就在爭鬥里,我哥殺了容鎮喬!」容凜卻是喊道,「可他是誤殺!他是誤殺啊!是容鎮喬要連我哥也要一起殺了,為容熠報仇!那把刀在意外的情況下才捅進了容鎮喬的身體裡!」

  那是鮮血一下被滲出,溫熱的,全都落在手上……

  尉容還清楚記得那種感覺!

  「原來容鎮喬是被你殺害……」袁秋葉驚察當年案件真相,望向了那道身影,卻也有所質疑,「是你誤殺?」

  蔓生的腦海里,不斷盤旋他曾經所說:其實,我殺過人。蔓生,我殺過人。

  他真的殺過人!

  卻是在自己也不想發生的情況下,在想要保護母親和弟弟的情況下,但是他無法忘卻,犯錯就是犯錯,有過就是有過!

  「林蔓生!」容凜突然呼喊,他的目光望向她。

  蔓生一怔,瞧見容凜朝她似請求似渴求似要得到認同,「我哥他不是故意殺人!他不是故意!他真的不是!」

  燭光下,尉容慘白的臉龐,眼眶卻是猛地一紅。

  他看著他們,是他在不斷呼喊,是她不斷應聲,「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那每一聲重複詢問應答,都像是要將這滿身罪孽救贖……

  ……

  眾人只聽著他們不斷問答,尉容終於再次開口,卻是喝止,「夠了!已經夠了——!」

  誰還能夠真正救贖?

  救贖他們兩個人……

  「……」蔓生止住了聲,她赤紅了眼睛回望於尉容。

  他們四目相對,無聲之間卻是升起無數驚濤暗涌,那樣清楚無人能救贖……

  「怎麼能夠?」容凜大喊一聲,像是在尋找罪魁禍首,猛地又是望向人群之中,「王燕回!這就是你們王家造孽!王之杭是兇手!他罪該萬死——!」

  王鏡樓早就沒了一絲反應,他早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不是他——!」王燕回卻在這片紛亂里冷聲喊,雖然尚未知曉整件命案,直至此刻也不過是了解到一半,可但是這些悲慘往事,都讓他肯定奪定,「不是父親!當年他沒有那樣做過——!」

  「死不承認——!」被容凜狠狠駁回,「臨死都不肯承認,你們王家的罪刑!你不用著急,你的死期已經不久!」

  他的眸光冷酷掃過王燕回,轉而落向前方的尉容,卻是問向林蔓生道,「之前你和我在冰窖里,以為我哥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你對我說了什麼?」

  尉容一怔,他垂眸去瞧向她,那是鬼門關最了一遭後,他方才能夠徹徹底底去瞧她……

  她的臉龐是憔悴黯淡的,卻又那樣安寧,仿佛因為瞧見他還在,他還安好,所以才能這般平靜。可那雙原本美麗清澈的眼眸,卻泛著紅血通紅一片。她不曾安睡,她更是傷心……

  是他!

  是他又讓她傷心!

  然而,她只是朝著他微笑,用那樣美麗的微笑。

  他走過那樣多的路,喝過那樣多的酒,見過無數人的笑容,卻只有她一笑,讓他記了那樣久……

  此刻,蔓生也回望著他,周遭突然像是沒有了旁人,沒有了那些打擾他們的人。那未曾訴說的最後告別,是他在執行死刑前,她未曾相告的話語,如今再次相見,她才遲遲告訴他——

  「我會照顧好小寶,更會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只有先顧到自己,才能顧好孩子。」

  「我的身體一向畏寒,冬天的時候一定會穿暖和。等到了夏天,也不再貪吃冰的。會定期去醫院做身體健康,也會積極鍛鍊身體。我已經有了打算,去學跳舞,去學彈琴,去學很多很多從前沒有來得及學,其實一直很感興趣的事情……」

  「天氣好的時候,我也會帶著小寶去郊外放風箏,陪著他去寫生畫畫。將他的獎狀,全都收藏貼滿整間房間。看著他平安成長,快樂每一天,看著他從少年慢慢長大,直到有一天他找到了想要陪伴一生的女孩子……」

  「我還想看著我的小孫子小孫女出生,聽見他們喊我奶奶,纏著我讓我給他們說故事……」

  蔓生說著,說著那些未來的規劃,那本該是他離開後,她為自己努力譜寫的未來。

  眾人從未聽過這番心聲,那是未來的藍圖全都躍然於眼前,卻也讓人悲傷。

  她不曾哭泣,不曾流淚,旁人卻已為她哭泣,余安安早就泣不成聲……

  淚水盤踞了眼眶,她微笑著說,「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

  「就算沒有你,我也不會讓自己倒下……」她拼命的忍住,可女聲早已哽咽破碎,「就算沒有你,我也會好好的過今後每一天……」

  「我一定不會讓自己孤獨,一定不會讓自己永遠都是一個人,我會找一個對我好合眼緣的另一半一起生活……」

  「我一定會為了自己,開心過每一天!」

  「所以……」蔓生那樣微笑著,她的眼淚凝在眼角,朝他揚起最美好的笑容。

  這個世界太虛假,這個世界太虛無,可她對他說——

  「尉容,你別擔心我。」

  臨了最後一刻,她都不曾責怪,沒有怨言,她甚至還在惦記他,怕他死後都會擔心……

  尉容發不出聲音,身體灼燒的疼痛感突然加劇,胸腔里的血腥味衝擊向喉嚨處,是一陣暈眩腥甜……

  他整個人都晃了下,雙眼直直注視著她,天地萬物也似唯有了她一人!

  他不再躲閃,不再去努力克制,他只想這樣肆無忌憚將她徹底映入眼底,不再只是深埋心底……

  「哥,現在你可以安心……」幽幽之中,是容凜的聲音任意妄為響起,卻是朝眾人放肆宣布,可也更像是在苦苦請求,這已是最後一次囑託,是他心中最放心不下的唯一一人——

  「娶容柔為妻,照顧她一生一世,直到她臨終一刻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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