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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高朗這一次沒能動手殺了范玉,日後再動手,那就是內亂的事,以周高朗的心性,無論是念在和范軒的情誼,還是看在百姓的份上,都不會主動再找范玉麻煩。而范玉這邊有內閣牽制,也不會找周高朗麻煩。

  這五位輔政大臣,無論是年齡還是能力,都平衡得極好,范軒為了范玉,幾乎已經把大夏未來五十年都已經謀劃好了。

  而這一場宮變里,有太多值得人尋思的東西。

  為什麼江河會是最後拿到遺詔的人?太子是哪裡得到的人馬闖宮?

  顧九思覺得有些頭疼,這時候,柳玉茹替他插好了髮簪,穩住了發冠,而後冰冷的手覆在他的面容上,溫和道:「一件一件事兒做,嗯?」

  顧九思聽到這話,輕笑起來,他點了點頭,同柳玉茹一起走了出去。

  他同柳玉茹才到宮門口,便看見一個太監候在那裡,他們一到,這太監就迎了上來,說江河在几筵殿等著他。

  顧九思和柳玉茹被一起領到了几筵殿,到了大殿門口,老遠就看見素紗飛舞,顧九思和柳玉茹站在門口,便看見從門到大殿中央,士兵都穿著成服,武器上也綁了白花,分列成兩排一路延伸而入,盡頭是范軒的牌位和他的棺槨。江河、周高朗、葉青文、張鈺、葉世安等人都站在盡頭,靜靜看著他。

  旁邊太監唱喝出聲:「戶部尚書顧九思——見禮!」

  顧九思聽到這話,同柳玉茹在大殿外就先跪了下去,深深叩首。

  他聽著遠處的鐘響,看著地上的玉石,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這棺槨里的人同他最初見面。

  第一次是什麼時候已然忘了,他只記得,那時候自己不過是一個家道中落的縣衙捕快,這位已是名震四方的幽州節度使。然而他對任何人,都是同樣的態度,平和溫雅,以禮相待。

  他給了他信任,給了他仕途,他如長輩,亦是君王。

  他給他取字成珏,一手將他捧到高處,這其中有他的利用和考量,可顧九思卻也記得,他曾與他酒後對弈,笑著同他說:「成珏,回去別太怕玉茹,有事兒朕幫你撐著。」

  顧九思一步一步走到范軒牌位前,每一步,都會想起這位帝王曾經做過的一切。

  他真的算不上多麼英明的君主,手腕處事,甚至有那麼些過於仁善,但正是這一份仁善,讓眾多人都願意追隨他,願意聽從他。

  他有自己的理想和堅持,亦有為此踐行一生的決心。

  只是去得太早了。

  顧九思用頭抵在地面時,內心驟然湧起諸多無力和悲楚。

  太早了。

  若他再多在位幾年,大夏便可一統南方,收復揚州。

  再多在位幾年,大夏就會有一個新的繼承人。

  再多在位幾年,大夏就可免受下一輪的動盪征伐。

  顧九思閉上眼睛,沒有起身,他靜靜跪俯著,片刻後,還是柳玉茹拉著他,啞著聲道:「九思,起來罷。」

  顧九思被柳玉茹扶起來,旁邊江河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解釋道:「今日早上你沒來得及,我們便在這裡等你。這後續還有諸多事,我們一起商量一下吧。」

  顧九思應了一聲,他從葉世安手中接過帕子,擦了擦眼淚,才道:「是我來晚了。」

  「你本來就在黃河忙著,」葉青文寬慰道,「不必自責,剛好周大人今日最後與我們一敘,說完便要走了。」

  聽到這話,顧九思忙看向周高朗,恭敬道:「周大人……」

  周高朗擺擺手,沒有多說。

  江河讓柳玉茹先行退下,便領著顧九思一起去了議事殿,顧九思過去的時候,發現議事殿正在換著牌子,張鈺見顧九思奇怪,解釋著道:「日後這裡要改成『集賢閣』,就是我們議事的地方了。」

  說著,江河想起來,詢問道:「情況玉茹和你說了吧?」

  顧九思點點頭:「大致已經知道了。」

  「先進去吧,」江河同顧九思道,「具體的,我們再說一遍。」

  顧九思應著聲,同這些人一起走了進去。

  進了屋中後,幾個人各自就坐,江河將遺詔內容重新說了一遍,顧九思靜靜聽完,慢慢想起來:「那如今陛下如何了?」

  這裡的陛下,自然是指范玉。

  所有人對看了一眼,周高朗才道:「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醒過來,自個兒把自個兒關起來哭了三天,然後就要開始納妃了。」

  周高朗說著,嗤笑了一聲:「要不是古尚書拼死攔著,現在怕已經躺到女人床上去了。」

  「周大人,」江河聽著周高朗的話,端著茶道,「您的行程安排好了?」

  周高朗聽著這話,臉色頓時冷了下來,他盯著江河,怒道:「你不去管管宮裡那位,你來管我什麼時候走?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等著我一走,你就去給他小子送女人!你們一個個,」周高朗指著默不作聲的眾人,「生前和老范稱兄道弟,如今老范去了,他兒子連孝都不服,你們就這麼看著,有你們這麼當兄弟的?!」

  聽到周高朗這麼吼,所有人臉色也不太好看。

  顧九思聽著四個人爭吵,看了看周高朗,又看了看另外三個喝茶不出聲的人,他終於道:「周大人,其實諸位大人,也不過是在完成先帝的吩咐罷了。」

  范軒已經清楚知道自己兒子是個貨色,早已不報希望,甚至於詔書中對於自己的喪事,都是從簡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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