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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見過他,但是有人見過。」李南風望著他,「你父親的幕僚里,有個姓楊的,你知道嗎?」

  「楊姝的父親。他是在王府出事之前就出了王府的,為的是不引起靈帝的疑心,使了藉口逃了出去的。——怎樣?」

  「楊姝可能見過韓拓。」

  「她?」裴寂側首。

  李南風道:「十八年前在徐州,楊姝救過一個人,年歲與韓拓相當,而且後頸處正有道兩寸長的刀疤。而這個人,還幫她放火殺過當今皇后一家。」

  裴寂凝眉:「十八年前他在徐州出現?」

  「不能完全確定,但是他傷疤的特徵與年齡,跟你說的卻都對得上。」

  「也不是不可能,沖他如今想篡位的心思看起來,他幫了楊姝一把,燒死了寧王的妻子,楊姝就很可能上位。楊姝上位,於他而言多少有些好處。當然前提得是韓拓知道楊姝的身份。」

  裴寂說著把那碗面舉了舉:「吃碗麵嗎?我閒著也是閒著。」

  李南風沒理會,裴寂的說法有道理,楊姝放火殺皇后,前世皇后下落不明,她可不就得逞了?

  當然,倘若真是韓拓乾的,那前世她能當上皇太后,就未必沒有韓拓在後面推波助瀾。

  至於韓拓怎麼得知的楊姝身份……

  她說道:「楊姝的父親知道你的存在嗎?」

  「不知道。」裴寂往灶膛里生起火,然後遞了張小板凳給她:「燒柴會有煙,而且也熱,你可以到門口坐著,那兒有風。

  「楊家正是因為我父親有這麼個安排,才假稱是犯了王府忌諱,怕被問罪而逃出府的。本來應該知道我,但我去到我養父母家時,他們已經遇害了。」

  「萬一他們沒死呢?」李南風道。

  「沒死?」裴寂看過來,「沒死為什麼他們不去找楊姝?」

  這倒也是。

  她默坐了會兒,道:「我相信楊姝救下的是韓拓。」

  說不上什麼確鑿證據,就是他頸上的疤與他的年歲,還有就是太子轉述出來的那少年行事風格。以及還有前世楊姝登上太后之位的順利。

  前世他與晏衡壓根沒發現端倪,那一二十年裡韓拓沒露面,或許,又跟裴寂有關呢?

  裴寂這一世既然能如此選擇,能防範韓拓,未必前世就不會。所以哪怕是沒有她揭露他,裴寂也還是有可能與韓拓背道而馳,進而與韓拓之間會有一場火拼。

  他們內訌,必然有一方是輸的,她難以估算是哪一方,但如果楊姝救下的真是韓拓,那贏了的應該就是韓拓。

  那麼,韓拓把鄭王府的人滅了,只要他還活著,只怕還是會出山的。

  試想,如果她與晏衡沒被雷劈死,那麼搞不好接下來要面臨的就是韓拓的正面出擊了。

  鼻尖前忽然有誘人的香味。

  一碗澆著菌菇丁的麵條放在她小木桌上。

  「楊家詐死的難度太大,也沒那個必要。且韓拓來找我時是六年前,他也沒有理由藏著這個秘密那麼多年才來找我。」裴寂坐下來,「他應該是那之前不久知道的消息,我身邊就這麼多人,我會排查的。」

  說完他看過來:「嘗嘗看。」

  前世也吃過他煮的面,但記憶里的面味道如何李南風早就忘了,不過眼前這一碗看著卻著實可口。

  她說道:「你每日又要讀書,又要訪友,如何有這麼多時間弄這些?」

  「時間擠擠,總是會有的。」

  廊下水缸里的水在太陽底下泛著粼粼金光,有些刺眼,裴寂展開束起竹簾擋住,復又坐下來。

  李南風沒有吃麵的心思。

  她道:「既然說到這個,我還有件事。皇上讓我轉告你,既然有人走漏你身份,那你身邊就有人不靠譜,你自己小心,別著了韓拓的道。」

  裴寂聽到「皇上」二字,扭頭看過來。

  「他讓你說的?」

  李南風深深望著他:「想不到吧?我們皇上壓根就沒有想把你斬草除根的意思。」

  裴寂笑了下:「我不過是運氣好而已。」

  李南風不能不承認他這說法。畢竟史上忌憚前朝遺孤的新君也多得很。

  可能也真就是運氣好吧,可是偏偏好運氣往往更照顧一心向善的人——倘若他不曾退這一步,還能得到皇上的仁慈嗎?就連她和晏衡都不會放過他吧?

  如今再回去看前世事,心下竟只剩一腔唏噓。

  「面稠了。」裴寂道。

  「我不餓。」李南風執扇扇風。

  裴寂也不介意,左右這就是他無聊之下的產物罷了。

  這幾日除了掰饅頭餵麻雀,和面蒸饅頭,他還上房修過屋頂,既不用處心積慮地搜集消息,也不用埋頭用功,倒是從來沒有這麼輕鬆恣意過。

  倘若李晏兩家能早日取得進展,韓拓再一歸案,倒也無欲無求。

  李南風看著他動作:「你好像很擅長這些。」

  「那當然。」他把筷子還給她,「打從我養母過世,我學會了做飯,做家務,那時候身邊雖有人,但我依舊喜歡自己做。

  「我從來沒有做過吃的給別人,家裡的碗筷,我永遠備著好幾副,卻永遠也只能用一副。」

  「你沒有想過成親嗎?」她問道。

  「想過。」他手搭在椅背上,望著天邊道,「小時候就想過將來要找個話很多的姑娘做妻子,那樣每天光是靜靜地聽她說話都是一種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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