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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法院門口視線模糊,路面濕滑,遠光燈近光燈閃成一片。
溫菱拿著傘等在門側,過了會兒,看到邵南澤從法院慢條斯理地走出來,吊兒郎當地微彎著腰,神色慵懶在廊下抽菸。
陸子昂去取車了,留他一個人站在那兒。
溫菱站在風口,頭髮被風吹得四零八落,想了想,走過去,仰起頭看他。
「邵南澤,能找個安靜的地方嗎,我有件事想向你確認。」
他注意到她的稱謂,叫的是他的名字,而不是邵檢。
她走得更近些,邵南澤摁掉剛點燃的煙,手指輕輕揮了揮,讓味道散去。
「溫律師第一天當律師?檢察官和律師私底下見面,不太合適吧?」
她又不是沒有他的聯繫方式,他還安安靜靜躺在她微信好友里,只是不屑用。
不然不會用這種方式來找他。
眾目睽睽在法院門口,下雨又颳風,兩人說的話別人自然聽不見,更有點避嫌的感覺。
邵南澤勾著唇,眼神微挑,身上還穿著制服,無端有種莫名的壓力。
溫菱猜到他會拒絕的,這事本來就不太光明正大。發尾被雨打濕,有點潮,她把頭髮撥到一邊,露出鎖骨前一大片白皙的肌膚。
「不是公事。」
話已經說得清楚明白,邵南澤目光幽暗,看她的時候,無比深邃。
陸子昂的車已然停在門口,朝著這邊揮了揮手。
邵南澤頷首,表示看到了。過了會兒,默然經過溫菱身邊。
他眼風沒有看她,卻在擦身而過的時候,說了一個地址。
「去那里等我。」
溫菱心猛然一跳。
再然後,他已經大闊步離開,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給她。
邵南澤給溫菱說的是他現在的住址,沒有多少人知道。下雨天,車子艱難地在車流中穿行。
他有點焦急地扯開衣領,外頭有微微潮氣,風吹進來,焦慮卻絲毫沒有減少。
按照流程,他們得把卷宗先送回院裡,今天的路途卻格外難行,路上有一小段在修路,從院裡出來,又有三車追尾。
車子被卡在院外幾百米處,愣是進不去。邵南澤想也不想,拉開車門衝出去,還不忘叮囑陸子昂務必妥帖把卷宗送到。
外頭雨沒停過,邵南澤快步走回院裡,開回自己的車,又在院門口堵了一會,才總算無驚無險開回家。
小區門口,溫菱拿著雨傘,清冷地站著。
她剛邁出一步,手腕忽而被一個人給拉住。
邵南澤的車子就停在路邊,打了雙閃,看到她站在雨里,迫不及待下車,口氣不容置喙:「雨這麼大,就不知道躲?」
溫菱沒吭聲,邵南澤只告訴她小區地址,沒有門牌號,雨天視線不好,她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他。
邵南澤把她拽上車。
喧囂的漫天雨滴里,車子漸次駛入地下車庫。
車子停穩後,邵南澤打開車門走出來,溫菱猶豫不定地跟上,心也跟著起起伏伏。
走廊狹長,外頭昏天暗地,瓢潑大雨忽如而至,打在窗戶上,形成了一條條散落著的珍珠水滴。
走在前面的人寬肩窄腰,溫菱頭腦里昏昏沉沉,仿佛一艘在海上沉浮的小舟,隨著洶湧波濤走向未知的遠方。
玄關處昏昏暗暗的,邵南澤率先進屋,給她倒了杯熱水,又丟了一條乾燥的大毛巾。 溫菱這才發現自己的頭髮都在往下滴水,白色的襯衣被浸濕,里面的內衣若隱若現。
她拿毛巾擋了擋,說了聲謝謝。
邵南澤從冰箱裡給自己拿了杯冰礦泉水,喉嚨咕咚一聲,喉結上下翻滾,這才稍稍緩解了燥熱。
他漆黑的眸子盯著她,暗流涌動。
「找我什麼事。」
溫菱不慌不忙從包里掏出一張黑卡:「我不知道我爸曾經找過你。」
事情的原委她問清楚了,幾年前劉敏和前夫生的兒子被人設了圈套,騙進去二十來萬,連本帶利要他們還五十萬,不還就不放人。劉敏讓溫立崇來找裴琳要錢。
裴琳自然不會搭理他,他又慌不擇路找上溫菱,彼時她不在學校。溫立崇找到了可視化項目組,邵南澤給了他五十萬。
劉敏本來以為事情已經結束,可狗改不了吃屎,她兒子再次走了老路,這回又被人訛上了。
這才把這件事捅到溫菱這裡來。
她手頭的積蓄沒那麼多,和裴琳借了點,湊夠五十萬,全在卡里。
邵南澤雙手插-兜,表情很淡,他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原來她是來和他一筆勾銷的。
他淡淡開口:「沒必要,我不會收受律師任何東西。」
「一碼歸一碼,這事和任何案件都無關。」
他斜靠在牆邊,漫不經心:「這事我不追究,就當是贈與好了。」
溫菱忙碌了一個上午,連早飯都沒吃,身體緊繃著,聽見他這麼說,精神更緊張了。
她用手捂著胃揉了揉,艱難地說:「這不算贈與……」
邵南澤走近了,影子籠罩在她身上。
他一字一頓:「你不是想還錢,是想消了這筆人情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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