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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扶一碗清湯麵,邊看鐘彌邊進食的斯文樣子,好像她真是什麼最佳小菜,異常開胃。

  能叫湯見底。

  鍾彌心想,這人是懂什麼叫吃干抹淨的。

  事後算帳無意義,但鍾彌還是要在良心層面試圖譴責資本家:「你一點都不擔心會把病傳染給我嗎?」

  他漱口回來,帶回一壺泡好的清茶,徐徐斟倒,徐徐出聲。

  「如果造成這樣的結果,我會譴責自己。」

  這話聽起來特別耳熟,絕對的耳熟,那種大集團出事故,但凡被通報批評,千篇一律都是這樣的抱歉語調,官方到沒有一點愧意。

  鍾彌目瞪口呆:「你譴責自己,對我來說有什麼用?」

  他答得乾脆:「沒有,一點用處沒有。」

  「瀰瀰,人的需求是有層次的,生理需求完全是動物性的,擔心你生病的前提是,我在做人。」

  第一次聽人把「不做人」說得這麼文雅書面化。

  鍾彌咬住唇,仿佛身體裡正在攢氣,但張不開口,話說不出一句。

  沈弗崢繼續說,「所以不要問別人要愧疚,這種東西,是真是假,都沒有用。」

  鍾彌感覺自己在無形被教育,還不太開悟的樣子:「那我應該問你要什麼?」

  沈弗崢提示她:「要你想要的。」

  一時想不出什麼需求,鍾彌視線在這個燈火通明的房子裡打轉,忽然——

  「我想要進你負二樓的那個玻璃房子。」

  沈弗崢有點意外:「你感興趣?」

  鍾彌如實說:「我對你感興趣,我對侵犯你的私人領地感興趣。」

  沈弗崢挑了挑眉,那樣子既有興味,又頗縱容,似乎很喜歡她這個回答。

  她剛剛是從樓上被沈弗崢直接抱下來的,只穿了內衣,裹了襯衫,慧姨端來面碗,怕她會冷,才找來一張藍白花紋的小毯子給她披。

  此刻她的手由沈弗崢牽著,腳上沒有拖鞋,也不願意穿,仿佛在領會他剛剛所說的動物性,以自身的皮膚體溫,去感受他不為人知的領地。

  蜿蜒的黑色大理石台階,朝下伸去,觸底冰涼,鍾彌的腳纖細白皙,腳趾微微縮起,格格不入地一步步踩下去。

  明明這棟別墅恆溫,不知是不是地勢低的緣故,她總覺得負二樓空到有回音的空間裡,有一種幽僻生寒的感覺,可能只是心理層面上的幻覺。

  「你喜歡這裡嗎?」

  沈弗崢的回答沒有一秒思考:「不喜歡。」

  他牽著她走到入口的玻璃門前,告訴鍾彌數字密碼,又以她的食指錄入新的指紋密碼。

  他站在鍾彌身後,叫她自己解密進入。

  鍾彌按下數字,又將手指按上去。

  精密的門鎖忽閃紅燈,發出尖銳的嘀聲警報,她嚇了一跳,披肩都掉下半截,倉惶回頭望著沈弗崢:「錯了?」

  沈弗崢垂眼看她,抓起她的手往感應區重新按,鍾彌的注意力落在因感溫而一層層擴開的暗紅紋路上,注意力集中到,仿佛加載即將完成。

  而耳邊,是沈弗崢俯低一些,輕輕擦著她軟白耳廓的聲音。

  「沒有錯。你要堅信自己沒有錯,因為有時候,錯誤只是虛晃一槍的考驗,你覺得錯了就是錯了,你覺得沒錯就是沒錯。」

  話落一瞬,複雜而機械的解鎖聲音也停止了。

  門,無聲地彈開一隙。

  歡迎堅信自己的第二個造訪者進入。

  沈弗崢替她將滑落的毯子提回肩上,鍾彌伸入一隻腳,腳心落在釉面一樣溫涼的私人領地。

  她之前在負一樓的欄杆邊,以俯視角度匆匆欣賞過,近距離參觀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鬥彩,青花,甜白,眼花繚亂的瓶樽瓷器,隔著透明玻璃,錯落擺放,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拿取方便,這些玻璃都沒有頂。

  「這些玻璃是那種特殊定製,起保護作用的嗎?」鍾彌忽然問。

  沈弗崢回答:「很脆,一敲就會全部碎掉。」

  鍾彌回身奇怪地看他:「你敲過?」

  他稍稍沉吟:「還沒有。」

  「這些瓷器買來是用於收藏保值的嗎?」

  「可能有這個原因。」

  鍾彌看到一張豇豆紅的軟皮躺椅,放置中央空地處,造型復古,冷調空間裡,碩大一抹紅,即使飽和度極低,也足夠亮眼。

  腳心輕踩幾下,走過去,鍾彌往上一躺,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

  眼皮外,沈弗崢的聲音仿佛被空寂的環境浸得清冷:「在感覺什麼?」

  鍾彌睜開眼,環顧四周後,緩緩說著:「椅子很軟很舒服,環境也很好很安靜,但我感覺,人躺在這裡,是睡不著的。」

  他走過來,單膝蹲在鍾彌身側,像是不想再俯視看她,於是換做這種親近的、平視的姿態:「怎麼得出的?」

  「就是感覺。」

  鍾彌想了想說,「這裡很像一個無菌環境,但無菌環境會限制人,就像有些展覽,不許攜帶食物飲料,不許說話交談,禁止氣味,禁止聲音,禁止一切,這種安靜是不會讓人放鬆的,人只是屏住一口氣,在這種安靜里忍。」

  她的話,未經思考,也沒有特意概括,想到什麼就去說什麼,說完才發現自己講得過分嚴肅。

  鍾彌兩臂搭扶手,俯下身,湊近沈弗崢在冷光源下平靜俊朗的面孔,輕輕吻他嘴角,稍觸即離,小聲如情人低語。<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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