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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彌捻起一顆黑子放置燈下,燈影透出幽湖一樣的濃碧。

  「是墨翠。」蒲伯說。

  「黑白子一共三百多顆都是最好的玉,成色水頭幾乎都一致,這是真的有價無市,再有錢,也做不出來第二副了。」

  連棋盒都是雕花的金絲楠,旁邊放著一個抽口繫繩的雲錦紋的小布袋。

  鍾彌問:「這又是什麼?」

  蒲伯就笑了:「你說是什麼?我的瀰瀰小姐,你小時候學棋摔碎的那十多顆子。」

  「啊?」鍾彌肉痛的表情真真實實,「碎了十多顆嗎?我怎麼這麼敗家啊,這得多少錢?」

  蒲伯笑著搖頭:「這就算不清了。」

  「這麼貴的東西,趕緊收起來吧。」鍾彌擺擺手,又明知故問:「這個東西是誰送的啊?」

  蒲伯答著:「那位京市的沈四公子,送禮那會兒好像才剛出國留學。對了,今早他還來瞧了你外公,陪你外公吃完飯,下午才走的。」

  鍾彌裝作上一次見這人不是在床上負距離,而是夏末好天,外公院子裡與他點到為止握手,禮貌地互通姓名。

  「哦,是那個送蘭花的啊。」

  她將好奇的尺度拿捏得很好,隨口問著:「為什麼這個人送的禮都這麼貴,外公卻肯收啊?別人來送東西,外公不都不收的嗎?」

  「有些禮,收了,自己不安心,有些禮,不收,別人會不安心,你外公年紀大了,禮不禮的都無所謂了,求個安心罷了。」

  鍾彌正想問那個會不安心的「別人」是指誰?是送禮來的沈弗崢,還是沈弗崢所代表的人?

  他能代表誰?

  他爺爺嗎,外公雲淡風輕提及的昔年故交,沈弗崢口中視外公為此生摯友已經退位的大人物?

  話沒來得及問,外公進了屋子,看到那副棋問:「怎麼今天有興趣把這東西翻出來了?」

  蒲伯看了鍾彌一眼,笑說:「可能是想到自己小時候闖禍了吧。」

  鍾彌挽著外公胳膊,裝乖說:「外公,從小你就教我寫字畫畫,學了這麼多年,我現在卻一樣傍身的本事也沒有。」

  外公面露欣慰道:「我們瀰瀰是長大了,學會謙虛了,小時候還不是這麼個說法兒,小時候還敢跟人嚷,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現在就是一樣傍身本事沒有了?」

  「我那是年紀小,胡說的嘛。」

  「不是胡說。」外公摸摸她的頭髮,「外公今早還跟人誇你呢,頂聰明的,學什麼一點就會,就是一樣不好——三心二意,不肯用心鑽研。」

  今早?那就是跟沈弗崢夸的自己?

  鍾彌神情微微一變,還沒來得及擺聽訓的態度,外公又誇她,話語卻意味深長。

  「你這樣也好。」

  「人啊,一旦費心鑽研什麼,就會被什麼困住,不自由,不開心。」

  外公是看著她說這句話的,鍾彌卻有種直覺,這感慨由另一個人而生。

  他是那個被困住,不自由,不開心的。

  鍾彌腦子裡閃過一瞬音像,脫離情/欲,只聞嘆息。

  「好不了了,瀰瀰。」

  之後有關沈弗崢的畫面便不受控的浮現腦海,鍾彌垂下眼睫,捧起茶杯,微澀的茶湯剛沾濕唇沿,在極短時間裡,她想到一個合適的問題來切入。

  「蒲伯剛剛說,今早那位京市的沈四公子來看您,我忽然想起來,他暑假來州市,幫過我的忙,我給他和他的朋友當過導遊,嗯……這位沈先生寫的字,居然和我一樣,外公,你不是說,只在他啟蒙的時候教過他嗎?怎麼會那麼像呢?」

  外公神思浮遠,面容平和地說:「家裡找人特意教的。」

  鍾彌聲音虛虛的:「他……那麼喜歡外公嗎?」

  「這就說不準了,」外公一笑,「沒準是厭惡。小時候叫你學你表姐文靜些,你都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當場耍脾氣。那些肯學的,也未必是願意的。」

  「他厭惡外公嗎?不可能,他很尊敬外公。」

  鍾彌著急說話,被外公察覺出一絲端倪,拿眼打量著她:「你倒像是很了解他了?」

  鍾彌心裡想著,該了解的,都一絲不/掛了解過了,難以了解的,也不能一時強求,嘴上卻笑笑說:「猜的嘛,如果他是很不堪的人,外公根本不會讓他來看望,更不會留他吃飯。外公最會裝病了,身體不適這四個字往外一丟,閉門謝客,就是大羅神仙也飛不進這個院子裡。」

  外公心情很好,同她笑著:「也不是回回都裝,人年紀大了,身體總有垮的一天,是真不好了,也不是裝的。」

  鍾彌聽不得這樣的話。

  「幹嘛啊,我們過年才剛碰完杯說要長命百歲,耍賴啊?」

  外公正失笑,一副拿外孫女沒辦法的頭疼表情。

  蒲伯端著冒熱氣的小炒進來,剛聽見爺孫倆對話,把菜擺桌上,嘆著氣勸外公:「我都說了,您千萬別再在這小祖宗面前說自己身體不行了!她哪兒聽得了這個,待會一生氣,不跟人說話,窩一肚子火,連晚飯都不吃了,哄都哄不好。」

  「好了好了,不耍賴。」

  外公立馬哄她。

  這話又叫她想起沈弗崢。

  他時而和外公截然不同,時而和外公是真的很像,像得不著痕跡,連哄她的語氣都同樣溫和又透著縱容。

  鍾彌在家待了兩天,收拾東西回了京市。她沒跟沈弗崢說,好像他們都不習慣事無巨細地跟對方匯報行蹤。<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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