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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彌沒管禮物,也不答好不好。

  「我並不關心答案,我只是想表達,其實你並不能回答我所有的問題,你或許當慣了不需要為他人提供原因的人,你就是答案本身,但我不喜歡走夜路,哪怕這條道是去尋寶。」

  出聲那一刻,鍾彌就在心裡提醒自己克制,少流露情緒,或是因為這些話已經積了太久,她不受控地講完,甚至其中有她自己都驚訝的意氣用事。

  可說話如潑水,收不回來了。

  好在菜上得快,辣子雞果然下飯,她鼓著腮大口塞米飯,用力咀嚼,桌面暗褐桌布壓一層淡綠玻璃,擦得乾淨,隱隱照見自己。

  她心中慶幸,在宿舍興致盎然將妝化到一半就去衛生間卸了,素麵朝天過來,不然精緻妝容配此刻不淑女的吃相,大概會更狼狽。

  視線里,多半碗湯。

  她想這種飯桌上伺候人的活兒他一定鮮少做,因為沒有人會用托碗底的姿勢給旁人盛湯,放下來會非常不方便,一點也不殷勤老練。

  那碗湯受震,淡淡油花暈開又緩慢匯集。

  鍾彌謝謝都不說一句,捧起碗就喝。

  「慢一點。」

  「你現在就管我啊?」鍾彌掀起睫毛,在碗沿看他。

  好一會兒沒說話,他就細細瞧著她:「有沒有人說過你生氣的樣子很好看?」

  鍾彌放下碗:「我沒生氣。」

  「那就是不生氣也好看了。」

  鍾彌小幅度磨著牙,不理會,一時間不敢露表情,生氣中招,不生氣也中招,索性低著眼,不看他,等湯涼些,一口氣喝完半碗,抽紙擦嘴:「飽了。」

  沈弗崢掃掃桌上的菜,鍾彌沒吃多少,以她上來就扒飯的架勢,像能吃下一頭牛。

  「是平時都吃這麼少,還是不喜歡跟我吃飯?」

  鍾彌很想賭氣說後者,但不想撒謊:「平時都吃得少……我是學跳舞的,要控制體重,都習慣了。」

  鍾彌不說他差點要忘了她是學舞的:「很喜歡跳舞嗎?怎麼不去學國畫?」

  鍾彌低聲說:「字畫都是外公教的,我學國畫也太作弊了吧。」

  其實也並不全然是這個原因。

  外公早早封筆匿跡,她學國畫難免觸及外公以前的圈子,有些影響不好,所以寫字畫畫只當興趣,從沒打算深入發展。

  就像高中那會兒有人說她適合去拍電影,也曾心動過,最終還是放棄一試的機會。

  怨言不曾有,但也會有如棄雞肋之感,食之可能也覺得無味,但失之難免可惜。

  試一試又怎樣呢?

  可她不能試。

  她看似無拘無束的人生里,有一些鮮為人知的枷鎖。

  她是那隻籠子裡翅羽光鮮的雀。

  京市秋季下午三四點的日頭已經開始偏西,傾斜的日光透過玻璃方窗照進室內,有折中的溫和。微風拂動將落的黃葉,街道有炒板栗和烤紅薯的叫賣聲,近了又遠。

  沈弗崢結帳回來,看她對著窗發呆。

  那種表情漂亮又年輕,有種自顧自的清冷感,因人到一定年紀一定位置,可以流露迷茫神情的機會就會越來越少。

  其實成人世界並不複雜,相比無菌環境的無數種可能,它的規則簡單粗暴到一眼望得到頭,叫人百轉千回的是結果往往不如人意,但也只能接受。

  鍾彌轉過頭來看沈弗崢。

  他對她而言,是另一部錯過就再沒機會體驗的電影。

  她不知道搭上這個人有什麼後果,是獲得自由,還是進入一個新籠子裡。

  第18章 那種人 她想吻一吻這夜晚

  下樓的時候, 沈弗崢伸手給她。

  「怕你摔了。」

  鍾彌本來想著就象徵式搭一下他胳膊。

  她是很矛盾的人,被彭東新為難,她毫無抗爭精神, 卷了包袱就打道回府。

  可面對沈弗崢,潛意識明明也有危險提示告訴她不該向前, 但她仍有逆心,偏偏想證明自己是不怕的。

  就比如此時, 快要落到他腕骨上的手, 向前一移,滑入他手心。

  「那你要扶好我。」

  室內樓梯陡窄,卻不長,轉過彎就能瞧見門口街道上燦爛的陽光。

  鍾彌與沈弗崢第一次牽手,一階階往下走, 由暗至明。

  她腳下謹慎, 不敢出錯。

  好似由前輩領著初登場,因為是新手,越發想演出遊刃有餘的身段來, 與之相配地接穩對方的戲。

  出了小飯館, 沈弗崢接到一通電話, 單手劃屏接聽,另一手沒鬆開鍾彌。

  甚至與電話里的人說話時, 他也沒有干晾著身邊的小姑娘, 而是側過來,輕輕垂眼看著鍾彌, 分一些心與電話里的人溝通。

  而鍾彌趁著這近距離又無需出聲的時刻, 肆無忌憚仰頭打量他, 就是單純欣賞男色的打量目光。

  沈弗崢被她盯出嘴角弧度, 露一抹奉陪的笑。

  鍾彌有點怕跟他這樣對視,又低下頭,裝作對他掌心好奇,專注研究,給他的視角里只留一個發頂。

  他那通電話不長,很快結束,原本松松攤著任鍾彌捏撥的手掌忽然平平抻開。

  隨即話聲從鍾彌頭頂上方傳來。

  「你那回送我的小桃木無事牌只說能辟邪,命犯孤星,要怎麼解?」

  忽然提到先前她胡說八道的話,鍾彌面上一灼,柔軟的食指指腹順著他乾燥的手紋長長一划:「這個——比較難解,要慢慢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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