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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不久,她就休學不讀書了。

  時不時,鍾彌在校能聽到有人說靳月命好之類的酸話。

  可她總記著,她借兩萬塊給靳月,她紅著眼睛,手指都在發抖,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把這筆錢還給她。

  社會新聞鍾彌沒少看,她總覺得一個人的苦難如果能被大眾理解,一定是慘到了極致。

  所以有時候流言霏霏仿佛也是一種變相的慰藉。

  還沒慘到底。

  進校第一個跟靳月有不合傳聞的鐘彌,成了她生活翻天覆地之後,唯一的朋友。

  她很珍惜鍾彌的這份友誼。

  所以鍾彌來問她推薦餐廳,要環境好,口味佳,人少清靜的那種,靳月十分上心,推薦了一家上榜黑珍珠的京郊私房菜,她跟人去過幾次,每天菜品限量,需要提前預約。

  靳月幫她預約,說到時候報她的名字就可以。

  鍾彌對京市的高級餐廳知之甚少,要是尋常朋友過來玩兒,她倒是有兩家適合拍照打卡的日料,但請沈弗崢吃飯,日料不行。

  聽蔣騅說過,他不吃生食。

  想餐廳想頭疼了,只能去問問靳月。

  得到回覆後,她先去網上搜了一下這家私房菜,寥寥幾個視頻帖子,文字配圖都專業,有種帶人開眼界的科普味。

  地點在郊區,園林式建築。

  水榭長廊,漂亮到像可以收費的景點,很難讓人聯想到煙燻火燎的廚房,要不是在門口一下車就有服務人員領著,進門要往哪兒落座大概都會暈頭轉向。

  沈弗崢有點驚訝她怎麼挑到這個地方的。

  「是朋友推薦的。」服務人員引他們到中庭,詢問完菜品就走了,鍾彌參觀四周,也很新奇,「我也是第一次來。」

  「你今天看著很學生氣。」

  聞聲,鍾彌停在一面巨大的玻璃魚缸前,往裡頭照了一眼,小雞黃的連帽衫,長發微卷披散著,說高中生也有人信。

  摘下的杏色鴨舌帽被食指勾著,中央的刺繡紅櫻桃不是應時的產物,此刻正紋理粗糙地磨著她的手指。

  缸內彩魚擺尾和她聲音幾乎同步,水聲譁然一下。

  「我隨便穿的。」

  不敢過多打扮,其原因細究起來可能也很奇怪,擔心被看出刻意,也是刻意的一種。

  他從鍾彌身後走過來,周遭安靜,襯得腳步聲低又分明,那些好動的魚兒好似感受到他的靠近,游得越歡,仿佛故意折騰動靜,博他眼球。

  「好看。」

  鍾彌盯著透碧的厚玻璃,魚太多,游得快,視線從這隻移到那隻,目不暇接:「你是說紅的,還是藍的?」

  陽光穿過青黃的器皿,透水而過的大片陰影仿佛延伸出的湖底藻類,幽幽濃碧,兜頭覆來。

  「我說的是你。」

  他糾正,又自然地問,「喜歡紅的還是藍的?」

  她的大腦反應還卡在他前一句話上,手指觸碰玻璃的涼:「……紅的吧。」

  「那叫人——」

  沈弗崢的聲音被走廊一側的笑聲打斷,中年男人穿著深色燈籠綢褲,踩著白底黑面兒的老布鞋,手上盤著核桃,直直朝他們走來。

  「我這小店打從開張到現在,旁巍倒是帶著他那個小女朋友經常來,你沈四公子真是稀客。」

  老闆認識沈弗崢。

  對方很客氣跟鍾彌道了聲好,又吩咐廚房待會兒送一道隱藏菜單里的桃膠甜品來。

  可他連鍾彌姓甚名誰都不問。

  也不必問,因為面子是給沈弗崢的,承情的是張三還是李四根本不重要。

  她在他們聊天時,自覺轉過頭,玻璃魚缸內,一尾紅魚張嘴翕合,身子一鼓一癟,接受定時餵養的餌料。

  那缸水忽然綠得叫人心悶。

  聽到沈弗崢喊她,鍾彌才從發呆狀抽離。

  「嗯?」

  沈弗崢看著她說:「剛剛不是說喜歡紅魚?」

  那位中年老闆接話問:「看上那隻了?」

  鍾彌沒反應過來,怔了下:「要吃這個魚嗎?」

  沈弗崢失笑:「我沒這麼殘忍。帶回去養?喜歡嗎?」

  喜歡的東西多了去了。

  「喜歡就能帶走嗎?」

  沈弗崢道:「你先往大了說,我去跟人商量。」

  那位老闆掌心轉著核桃,在一旁笑眯眯捧場:「要是真喜歡,改明兒我叫人把這整個玻璃缸都送過去。」

  可能受成長環境影響,她對恭維抬舉有種天生的警覺,或者講難聽一點,是一種自知匱乏的被動。

  那不是她該得到的東西。

  是泡影。

  是魚缸里下潛的香餌。

  她覺得那尾魚張嘴求食的姿態不好看。

  這骨氣來得無端又矯情,叫人心情煩悶。

  恰好此時,側廊傳來一陣腳步聲,又有來客,老闆招來經理叮囑,跟沈弗崢先說了告辭,最後一眼落在鍾彌身上。

  世故笑容里似乎有些高看一眼的意思。

  周身繞來一層冷意,可能是在綠蔭處待得過久,鍾彌撫上手臂,擠出一個淡淡的表情跟沈弗崢說:「我不要這個魚,我剛剛只是開玩笑。」

  「這玩笑不好。」

  鍾彌心一緊。

  他繼續說,「你看著不大高興的樣子。」

  鍾彌沒做聲。

  「畫已經寄去州市,應該很快會回到你手上,旁巍助理說你留的地址是你大學的,大概在這邊待到什麼時候?」<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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