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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巍便在電話里坦白說:「真跡我這兒的確沒有, 不過我這兒有幅仿的, 仿得很妙,尤其旁邊那幾行詩,乍看像章載年, 但筆鋒老練不足, 細瞧瞧倒像是你的手筆。」

  「我的手筆?」

  疑問便是興趣, 旁巍繼續說:「你從州市回來拿的那把扇子,跟我手上這幅字畫上的字, 特別像, 我本來還以為誰拿了你的作品去冒充章載年,沒想到, 意外之喜, 你猜誰給我打電話了?」

  沈弗崢:「不賣關子是會死?」

  「唉, 你這人是真沒幽默感。」旁巍點評一句才說, 「章載年的外孫女給我打電話了。她說這是她畫的,被人私蓋了她外公的章。她想拿回去。」

  已經封筆的人,還有新作品投去拍賣行存檔交易,的確影響不小。

  鍾彌應該很著急。

  沈弗崢置身事外:「那就還給她。」

  旁巍這會子裝起搖擺不定:「這……不好吧,這幅畫本來就是買來送你當三十歲生日禮物的,畫還走了,到時候你生日,我就得空手去,這多不好啊。」

  「謝你掛心我的生日。」

  沈弗崢不接話茬,鋼筋鐵骨,仿佛沒有七情六慾。

  旁巍也懂適可而止,嘆氣說:「行了吧,你就來我這兒一趟又怎麼了,我讓我助理通知那位鍾小姐,你得過來看啊,免得回頭說我欺負她。」

  沈弗崢沒應,聲音微微一揚:「你還打算欺負她?」

  旁巍低低「唔」一聲,思索道:「也不算欺負,聽我助理說那位鍾小姐很想拿回這幅畫,都來京市等了好些天,一直想跟我面談,我這不是在等著你有空嗎?要是你今天也沒空過來看你的禮物,那就叫她再等一等。」

  看你的禮物?

  沈弗崢掀掀唇角,託詞曖昧,真不知道這所謂禮物指畫還是人。

  「你幼稚得不像一個離了婚的男人。」

  旁巍既平靜又有道理地說:「所以說婚姻是墳墓,我離開墳墓,返一返春不是很正常?」

  沈弗崢只得臨時推掉一場會面,叫司機改道,不往俱樂部開,下高架,去了旁巍的住處璟山。

  他先到半小時,隨後鍾彌被旁巍助理安排的車子接來。

  這才有了在會客廳這場重逢。

  鍾彌的神情很奇怪,一雙烏黑眼睛定在他身上,從警鈴大作的緊繃狀態里一點點肉眼可見地鬆懈下來,人瞧著有點失語,聯繫她剛剛說不要畫時的決然,沈弗崢覺得很蹊蹺。

  他望向旁巍。

  後者意會錯他的意思,立馬知情識趣拂衣起身說:「你們聊,我上樓。」

  不多時,樓梯上的腳步聲消失,會客廳徹底安靜,只有茶案上還未涼透的茶,薄絲一樣散著餘熱。

  鍾彌還是愣的,但不緊繃了,像單生的一株柳,侷促站在沙發後。

  沈弗崢邁步走近她。

  「不認識了?」

  鍾彌眼一眨,輕抿住嫩紅的唇,隨即說:「認識,沈弗崢。」

  這是她第一次連名帶姓叫他名字,沈弗崢朝她看過去,沒說話。

  「我記錯了麼?」

  她小幅度努了一下嘴,是在放鬆狀態下無意識的小動作,沈弗崢之前在州市的宴會上曾見過。

  心底忽然冒出個形容,或許不恰當,但在沈弗崢眼裡,她的確像枯死的小樹及時澆水,活過來一般散發先前那種無畏的靈氣。

  「沒記錯。」

  沈弗崢視線帶過她,從裙子不動聲色移到她耳邊的碎發上。

  年輕漂亮其實是最沒有識別度的特質。

  滿院子的花都會開,正值花季,大好時節,自然都開得轟轟烈烈,單拿一支出來也沒什麼區別。

  他以前沒花過心思,以至於回京後有一度想起眼前這個小姑娘,似有一隻白羽小雀以他的神經為籠,在腦子裡上躥下跳。

  他沒騙鍾彌。

  他真沒養過雀,那一刻很想養也是真的。

  「想拿回這幅畫?」

  「你就是旁先生說的那位朋友嗎?」

  同時出聲,卻都沒回答對方的問題,顯而易見的問題也無需回答。

  鍾彌又問:「我的畫,現在已經屬於你了,是嗎?」

  「對——」他聲音很輕,打開鎏金紋的長盒子,看一眼,啪一下合上,那一聲很重,「屬於我。」

  重到如何形容,像在心上落錘。

  「旁先生應該跟你說了這幅畫的事,它不是我外公的。」

  言外之意,是這幅畫並沒有什麼價值。

  沈弗崢坦然回:「我個人對收藏你外公的字畫也並沒有執念。」

  鍾彌想到剛剛旁巍說的八個字,一見鍾情,愛不釋手。

  太荒謬。

  只要你站在沈弗崢面前,你就會覺得太荒謬,任何痴纏意味的東西,落在他身上都有相悖之感。

  為他身上的秩序所不容。

  鍾彌說不出話了。

  她連他剛剛的回答里,是喜歡這幅畫還是不喜歡都分辨不清,但她勝在年輕,也勝在知道自己年輕,所以可以仗著年輕說話無所顧忌一些:「那你能把這幅畫還給我嗎?」

  「上次去州市,我應該沒有做過什麼慈善吧?」

  鍾彌一愣,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的確,這人不是什麼慈善家,是會笑著跟她說只有小齒輪才會拼命轉的資本家。<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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