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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僧人神色微變,正欲提醒,卻見門口站立的僧人輕輕搖頭,便住了嘴。
國寺奢靡,連這偏殿內都鋪著柔軟的波斯地毯,赤金大佛坐落在殿中,巍峨肅穆。
大佛前,端坐著一容色出塵,姿態清雅的男子。
他面前點著些許檀香,是最為淺淡的那一種。
手撫玉琴,那指尖卻比這底下的琴身還要白皙幾分。
乍一見,恍若滿天飛雪,冷梅飄香,有人雪下彈琴。
狀似謫仙。
唯余他眼角一抹瑰麗的紅。
晏陵低頭撫琴,對有人進殿的事情恍若未聞。
溫月聲卻直接在他身側落座。
那抹冷淡幽靜的檀香浮動,終是令他抬了眼。
數次見面,他那雙浩瀚如星辰的眸,卻透著陌生人般的疏離。
若換了旁人,只怕早被冷意勸退三分。
偏溫月聲托著下巴望著他,冷墨般的瞳里清泠泠一片。
她道:「晏大人晚間可有空?」
她聲調清緩,卻無端帶了些醉意。
那瞳眸里好似也染上了水光,晃動著瑩潤的光澤。
晏陵不語,只垂眸看她。
撫琴的手微頓,琴音悠然而止。
她粉腮雪膚,唇卻紅得似火,懶散地依靠在了桌案上,雙目低垂看著那張琴,淡聲道:「伴著你的琴音,一定很好入睡。」
晏陵一頓,從玉琴之上挪開的指尖,無端帶了些入骨的癢意。
萬丈佛光傾灑於她的身上,冷淡幽靜的檀香在鼻間縈繞。
他靜了許久,復又重撫上了琴。
殿內重新響起悠揚的琴音,混合著清雅的檀香,將一室染醉。
蕭縉同皇帝及幾個兄長庶弟進入這殿中時,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副景象。
金色大佛前,一人端坐撫琴,一人懶散依靠桌案清睡。
殿內暗香浮動,浮光掠影中,溫月聲面上被薄紅暈染,似嬌似媚,更似無盡清甜柔軟的桃,連呼吸間都帶著輕淺的香。
她臥在桌案處,身上穿著件金色的寬袍,那衣袍寬大,絲絲金縷勾勒出字字清晰的佛經。
眉眼如畫,閉上眼後,像極了畫裡溫柔視人的菩薩。然卻因她顏色太盛,而使這幅場景變得活色生香,滿室旖旎。
琴聲停了。
身側的兄長庶弟都無端將視線投向了他。
那倚在桌案邊的人,輕托下巴,瞭起那雙嫵媚動人的眼,疏懶轉醒。
那漆黑的眸里,卻是冷然一片。
驟然見到這副景象,連皇帝都未反應過來。
他兒子的未婚妻,就這麼施施然靠在了他最看重的臣子旁邊,在他的琴音之下緩緩入睡,在他們闖進來時,才一副悠然轉醒的憊懶模樣。
這簡直……
靜。
這裡並非是留來供人清修的禪室,此刻卻寂靜無聲。
無數暗流涌動。
溫月聲悠然轉醒,神色自然,自行到一旁的銅盆處淨手。
滿室詭異的安靜聲里,只聽到她淨手發出的嘩嘩水聲。
今天的禮佛師傅很不錯。
第14章 探討佛理(修)
皇帝緩過勁來,問:「你們這是在……」
晏陵起身道:「回皇上,郡主正與臣探討佛理。」
所有人:?
她不是在睡覺嗎?探討什麼佛理?
但凡換個人說這句話,它都沒有任何的說服性。
可對方是晏陵。
皇帝一時頭疼,按了按額角,沉聲道:「你隨朕來。」
晏陵應是。
才走出偏殿門,皇帝思慮片刻,看向晏陵,試探道:「等回了宮,朕與你姑母商議下,為你賜下一門婚事?」
晏陵性子冷淡,即便是與他這個姑父,也不甚親近。
皇帝看著他長大,方才溫月聲倚靠的距離,確實是近些年他見過的最近的了。
未來得及細想,皇帝就聽晏陵淡聲道:「謝皇上。」
「臣不需要。」
皇帝噎了下。
周圍的內侍皆把頭埋得很低。
皇帝被他氣笑了,也懶得再管他,直接問起正事:「昊周的使臣今日入了京,你可知曉?」
「是。」
皇帝看向遠方,神色隱隱發沉:「朕聽聞,昊周的皇帝已近花甲之年……」
「你說,此番和親,誰去合適?」
盛夏的蟬鳴聲一浪高過一浪,無端帶來些躁意。
皇帝的聲音很輕,似還帶著些猶豫。
晏陵開口,卻是毫無感情的果決:「福瑞公主。」
「晏陵!」皇帝驟然發怒:「福瑞是朕的第一個女兒!」
「朕看著她長大,疼她寵她勝過幾個兒子!」
「正是如此,才能顯出皇上對此番和親的看重。」晏陵面無表情。
「你……」皇帝指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晏陵淡聲:「微臣告退。」
他自皇帝所在的正殿中退出,候在一旁的滌竹奉上綾帕。
晏陵輕擦著手:「將消息告知福瑞。」
滌竹低頭應是。
他忍不住看向晏陵,與昊周和親,是皇帝交予主子的任務。
如今倒是憐惜起了福瑞公主。
只是不知那位被寵壞了的公主,在知曉自己將要被送去和親後,會是個什麼表現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