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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懷疑,她之前是不是故意縱容,在養蠱。」
盧老爺子微微一哂,道:「倒不至於。只你們年輕人爭來斗去,才會有這麼多的猜疑心思。你若是做到家主這個位子才會明白,縱我選優擇賢,亦希望其他的兒孫都能安安穩穩,也老老實實。」
「只不過沒人能有那個精力個個都盯著,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你是想累死我們這些做家主的不成?」
「當然,也不是每個當家人都能有這份割腐肉的魄力。」
盧十四躬身受教:「是孫兒狹隘了。」
盧老爺子微微頷首。
盧十四接著道:「我知九兄看不上葉氏,是因為葉氏的當家人是女子。」
他所說的九兄便是剛才五人中完全不為這次機會所動的那一個,盧家九郎。
盧十四道:「但我覺得,比起其他人,葉碎金這女子更講信義。比起旁的,我更看重這一點。」
「實力更強者當然有,雄武男子多的是,但若是貪婪無度、言而無信之輩,我家的投入全都打了水漂,有何意義。」
「但比起講信義這一點,我又恰看中了他家『尚不如旁家』這一點。」
「於勢大者,我們便投過去,頂多也就是錦上添花,甚至可能是送上門待宰的肥羊。」
「但葉氏當家人為什麼喊我家派有分量的人去?因為她……需要我們。」
「所以,要派有分量的人去,不僅因為有分量的人能做大決策,更因為有分量的人才能跟她討價還價。做生意,豈能是一頭壓價。兩方若能力不匹配,怎能稱為合作,強取豪奪就是了。」
「葉碎金,她雖是軍伍起家,可我觀察著,始終覺得,她身上有我們熟悉的感覺。她真的懂怎麼跟生意人打交道。」
年輕男人的眸子越說越亮。
老人眼中的笑意也越來越深。
「十四,」老人抬起手臂,手縮在袖子裡,「上前來。」
這叫袖裡吞金。商人出價時,為防別人聽到,便在袖中靠手勢完成討價還價。到底價格如何,只有交易的雙方自己知道。
盧老爺子道:「這是給你的上限。這個數以內,你全權做主。」
盧十四上前,把手伸進了祖父的袖中。
隨即,他瞳孔微縮,心中震驚。
這個額度遠超了他預估的。
祖父,原來竟然這麼看好鄧州葉氏嗎?
盧十四壓住猛烈的心跳,收回了手,肅然垂手:「知道了。」
盧老爺子看了他一眼。
庶出的孩子大多都生得格外好看。十四的生母是個婉約的江南美人,盧十四也生得十分美貌。
賣相很好。
正好,鄧州那個女子,如今沒有夫君。
商人,就得會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條件。
「去吧。」老人含著期許道。
「是。」盧十四躬身,「祖父注意身體,孫兒去了。」
盧十四轉身北上,往比陽去了。
襄州,河口軍堡。
房間裡很安靜。
葉碎金將自己的計劃講給了裴澤,在等裴澤的回應。
裴澤沉默,負著手踱步。
停住,轉身,再踱回來。
大家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音,都在等著他。
裴澤停在了桌案前,盯著輿圖。
「你太著急了。」他說,「以你現在的擴張速度,再等兩年,穩一穩,我便答應你。」
葉碎金卻道:「有些事,不等人。我有我著急的理由。」
裴澤等了幾息,沒有等到下句,便知道,她的理由或是不能說,或是不能告訴他。
裴澤還是盯著輿圖。
葉碎金道:「我還是那句話,裴公今日助我南下,他日,我助裴公西征。」
裴澤撩起眼皮。
征,是一個多麼大的詞。
沒有個幾萬兵馬,都不好意思用「征」這個字眼。
葉碎金的腦子裡在想什麼?她隨口道出的話語,總是隱隱勾勒出壯麗畫面。
舉重若輕地,便擊中人心底的某處。
裴澤垂下眼,目光凝在輿圖上:「現在打,代價太大了。」
裴澤如今掌了整個房州,又和葉碎金瓜分了半個均州,他增兵到四千。
他練兵向來是貴精不貴多。
年少時逃亡路上,最後護著他活下來的,都是精兵中的精兵。
庸手都死了。
人後來做出的每一個選擇,總是帶著過去經歷的影子。
葉碎金道:「我不會虧待裴公。」
她開出了她能給的報酬,自然是以糧食結算。
是個能讓裴澤心動的出價。
葉碎金俯身用手掌覆蓋她想要的地方:「我若拿下這裡,裴公,以後我是你的糧倉。」
裴澤的心,再次狠狠地動了動。
但,還是差點意思。
因為打襄陽和樊城,真的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這一次,他是助攻。他是不能直接從這一戰里獲得收益的。只能從葉碎金那裡接收報酬。
裴澤飛快地計算起來。
精兵是肯定得保住,不能為這樣的一戰消耗。則他就得加大募兵,快速訓練。以人數來平衡消耗。
這其中的成本又是多少,加上戰爭的消耗,和葉碎金承諾的報酬比一比,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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