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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城南城門守門的士兵,或者稱不上士兵,就是守門的人都縮在門洞裡乘涼。一張破桌子、兩條破長凳,一個盅碗、三粒骰子,幾把銅錢、幾個粗銀釵、銀鐲,就吆五喝六地耍起來。

  實在是守門幾可以說沒事可做——方城進出的人太少了。

  他們甚至大上午的就開始喝酒,噴酒氣,還為著搖骰子的人有沒有做手腳差點打起來。

  好不容易大家都坐下,持盅的人忽然支起耳朵定身不動了。

  旁人道:「你快搖啊!」

  那人卻道:「什麼聲音?」

  眾人這才將心神從小賭桌上抽離出來,細細一聽,果然是有些什麼聲音。

  是馬蹄?

  最先說話的人握著盅從門洞裡走出來,站在陽光下,舉手遮眼眺望。

  遠處有煙塵,不知道多少人騎著馬正往這邊來。

  「這誰啊?」他咕噥,「今天哪位當家的帶人出去打食了?」

  理論上,他們幾個只負責守門,警戒由城樓子上的人負責。

  城樓子上的人沒示警,應該就沒事。

  但這只是理論上,城門洞的人想不到,他們躲在門洞裡乘涼、喝酒、賭博,城樓子上的人又怎麼會認真值守。

  上面的人拆了幾塊門板,又用蘆席斜搭個小棚子似的,縮在箭垛根下睡覺,也美著呢。

  那人回頭吆喝:「別玩了!有人回來了!」

  旁的幾個人也趕緊從門洞裡鑽出來,太陽太大,個個都抬手遮著眼看,果然一股子煙塵在陽光下捲起來,朝著他們卷過來了。

  「這誰啊?」

  「哪個當家的?」

  「怎麼還張起弓來了?」

  「……弓?」

  「……」

  這幾個人根本不是兵士。

  真正宣化軍出身的兵士都被杜金忠收在身邊當作骨幹力量,從前的小兵多少都得是個頭目了。

  這城門樓子上下的人都不過是或主動從賊的無賴地痞,或被裹挾的市井小民。跟著杜金忠可以說連湯都不大喝得上,不過聞聞肉味罷了。

  真有本事的哪會在這守門呢。

  待最後一個人困惑地說了一句:「……弓?」

  這幾個人才終於反應了過來!

  盅碗摔碎,骰子滾落,第一個人驚駭欲絕地伸手指向旋風一樣卷過來的煙塵想要大叫。他嘴巴張開,一支利箭撕裂空氣疾飛而來,正正貫入那嘴巴里!直穿了後頸飛入了昏暗的城門洞裡消失!

  旁的人嚇傻了!

  緊跟著第二箭貫穿一人胸口!

  終於有人發出驚叫,餘下兩人轉身就往門洞裡跑。純純只是為了逃命,根本不記得自己還有守衛城門的職責。

  但對方哪裡知道呢。

  十數道破空聲響起,才跑出兩步的兩人背後同時身中數箭撲到在泥路上。

  馬蹄聲緊跟著就到了!狠狠踏過幾具屍體。

  暴喝聲響起:「控制城門!控制城門!!」

  城樓子上躲著太陽睡覺的兵丁被吵醒,又懵逼又惱火:「吵什麼呢!再吵老子一泡尿淋你們嘴裡!」

  他也不聽下面亂糟糟地到底是怎麼回事,爬起來就要解褲襠,解到一半忽然覺得不是太對。從箭垛里探出頭去——

  媽呀!

  什麼人!

  要幹嗎?

  兵丁一下子嚇醒了。

  他沒有直面來人,反應時間比城下那幾個長一點,反應過來是有人殺入方城了。他在城上,逃是沒處逃的,想起來他有鑼!

  他得敲鑼!

  這本就是他在樓上的職責!

  只他才從牆上取下掛著的鑼和槌,已經有人搶上了城樓。

  冷光一閃間,喉頭已被刺穿,熱血噴射。鑼還沒來得及敲響,咣當掉在了地上。叫黑色靴子一把踏住再發不出聲響。

  葉五郎抹了把濺在臉上的血沫子:「清城樓!」

  四下看,城樓上除了這一個剛殺的,竟不見人影。

  眾人涌過去一腳踹開樓上鋪房的門,卻刀光閃動,有人從裡面衝殺了出來!

  原來裡面十幾個人原正和樓下一樣正在躲懶賭錢,只推了那一個人出去巡牆。剛才這些人聽見聲音不對,俱都拿起了兵刃,聽著聲音埋伏在門口。

  待門一開,便大喝著衝殺出去。

  他們不知道,領隊的五郎也是第一次奪城戰,其實也是渾身緊繃著。見到敵人衝殺出來,氣勢還挺猛,當下不假思索,一桿長槍已如銀龍出水,奔著來人咽喉便去了!

  這些人原就是鄉間無賴,素來只會欺軟怕硬。從前擺出兇惡架勢,百姓便腿軟求饒,任他們予取予求了。哪知道衝出來迎面是青衫皮甲的一群人,還沒反應過來,眼前便一片銀光閃動。鋒利冰冷的槍尖甚至看不到殘影,便扎透了喉嚨、胸口,短短几息間收割了數條人命。

  眾人頓時魂飛魄散,膽小的直接扔了武器跪地磕頭求饒:「爺爺饒命!爺爺饒命!」

  在從前,杜金忠帶著一夥子散兵逃入唐州的時候,他們就是這樣求饒,然後加入,然後一起為惡的。

  但這回,這招不管用了。

  葉四郎在下面控制城門,葉五郎上樓清理守兵。

  既已開了殺戒,他和他帶的人都沒有猶豫,鋼刀在半昏的房影里劃出許多道一閃而過的光。

  驚叫求饒聲戛然而止,血濺了滿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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