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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錦用自己活著證明葉家軍還存在。

  那些葉碎金上輩子就已經壓在了心底的記憶又跳起來瘋狂地攻擊她。

  那些宮牆深處暗夜獨處時的後悔和痛苦,早在許多年前她就遺忘、就認命了,現在又跳起來攻擊她。

  她教了趙景文。

  在趙景文離開葉家堡前,她擔心他在外面的安危,偷偷傳了他回馬三槍。

  連兄弟們都不會。

  她後來一直痛苦自責。

  因武藝是要用身體來記憶的,學得越早,練得越勤,身體記得越牢,反應就越快。

  若兄弟們都早些學,或許戰陣上的千鈞一髮間便能逃得生天。或許有些人就能活下來。

  葉氏本家,不至於凋零至此。

  段錦後來都學了,全部的五式,那都是後來了。

  但這又是趙景文厭他的另一個理由——葉碎金只傳了趙景文三式,卻把家主保命的兩式也傳給了段錦。

  他也曾問過:「憑什麼?」

  「阿錦。」葉碎金捧著段錦的臉,盯著他的眼,「過幾日,我會把回馬三槍都傳給葉氏本家子弟。我不會教趙景文的,一式都不會。」

  「但你,我會將五式全都傳給你。」

  「你以後會一直在我身邊,護衛我的安全,隨我上陣殺敵,建功立業。」

  她看著他的眼睛。

  少年的眼睛清澈懵懂,帶著困惑和不解。

  她知道此時此刻他是無法理解的。

  她把段錦的頭按下來,額頭抵住了他的額頭。

  「你不願意作我的弟弟,沒關係。」

  「那就做我的大將!」

  「我要讓你一路做到驃騎將軍!」

  「我要你長命百歲!位列三公!青史留名!」

  憑什麼呢——就憑大將軍段錦,是葉家軍最後的精魂!

  段錦活著,葉家軍就活著!

  ……

  額頭抵著額頭。

  熱度透過了皮膚。

  呼吸可聞。

  能看見她的眼睫在顫。

  段錦這一生都尚未跟任何女子如此親密過,何況是葉碎金!

  從前,他個子矮,得仰著脖子看她。

  她年紀比他大,她撫養了她。他從前看她,首先是主人,然後似母親,又似姐姐。

  後來,也就是這兩年吧,他忽然就從那個在她婚禮上只知道傻乎乎吃糖的小孩子長大了。

  他長得比她都高了。他再看她,當然還是主人,可不再像母親和姐姐了。

  她開始入他的夢裡來。

  一開始他惶恐極了。覺得褻瀆。

  可是後來,若她一日不入他的夢,他就睡不好。

  於是,她夜夜都會入他的夢。

  段錦的心臟快要跳出腔子。

  他的手張開又握拳,張開又握拳!

  血管好像要爆裂,身體幾乎要出醜。

  但最終,他還記得自己的身份。他緊緊地握住拳頭,手背青筋都凸起,控制住了自己的身體。

  「主人。我……」段錦喉頭滾動。

  強吞下所有的熱力,強讓自己保持住了冷靜。

  「我會好好學!」

  「我不做勞什子將軍。」

  「阿錦一輩子,只做主人的小廝。」

  ……

  當日葉家堡的人留下口信,說邀請內鄉縣令到葉家堡做客。內鄉縣令惴惴了許多日,終於收到了正式的帖子。

  這時候夏收基本完成了,看來是葉家堡也騰出手來了,畢竟夏收是大事,大家都忙。

  但這種「葉家堡肯定要搞點什麼事」的感覺就更強烈了。

  穰縣的縣令又來了:「遠濤兄,這怎麼辦?到底去還是不去?」

  去了總怕交待在那兒。

  「去,必無好事。」內鄉縣令說了個大廢話,「不去,更無好事。」

  他道:「我還是那句話,順其自然吧。」

  他關心的是:「馬錦回是不是也收到了?他去不去?」

  南陽縣令馬錦回和葉家堡嗆聲的事他們已經耳聞了。葉家堡那女子沒給他留面子,導致他的威信大打折扣。不止是南陽,連他們兩個的轄下百姓的心思也浮動了。

  「這官老爺說起來其實是前朝的官兒」——老百姓好像都回過味來了。

  慣性被打破了。

  「馬錦回跟咱們不一路。」穰縣縣令告訴他,「我這邊有消息,他是鐵了心要把女兒嫁給方城那邊。」

  內鄉縣令嘆息:「不過驅狼吞虎。」

  穰縣縣令始終搖擺不定:「咱不妨再看看,別太早表態,萬一馬錦回能壓一頭呢?」

  內鄉縣令道:「那我就掛靴回鄉去。」

  方城杜金忠一伙人名聲實在太差了,再怎麼著,他不能容忍自己與那些人為伍。

  這麼一對比,葉家堡……其實還不錯。

  兩縣縣令收到帖子的時候,葉三郎正在方城。

  杜金忠其實不太記得項達了,聽說是宣化舊人,還以為是來投奔自己的。見了面,有點面熟,確實是舊人。

  但正主卻是個年輕人,身材挺拔,相貌頗佳,眉眼間帶著一股敦厚勁。

  寒暄過後,項達給他引見:「杜老哥,這是鄧州葉家堡四房的三公子。」

  葉三郎抱拳:「見過將軍。」

  杜金忠才跟馬錦回敲定了親事,就是為了助他對抗葉家堡,他自己也好趁機踏足鄧州。他笑呵呵:「葉郎君貴足踏賤地,不知來意為何?」<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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