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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是這位J.B.格里德先生,在他的《胡適與中國的文藝復興》一書中,則乾脆說:“胡適一直為他作為這場運動的發起人所起的作用感到驕傲,而且比起他其他的種種努力來,這點也是尤應值得人們紀念的。”(第84頁)

  就是陳獨秀,後來也改變了看法。一九四○年,蔡元培去世後,陳獨秀在《蔡孑民先生逝世後感言》中說過:“五四運動是中國現代社會發展之必然的產物,無論是功是罪,都不應該專歸到哪幾個人;可是蔡先生、適之和我,乃是當時在思想言論上負主要責任的人。”

  現在可以說了,中國的新文化運動,其主將是蔡元培、陳獨秀和胡適這三個人。若有個區分的話,應當說,蔡元培是一位統帥,陳獨秀和胡適兩位是這位統帥帳下的兩員主將。

  說統帥未免虛幻。若論戰功,這三個人都是主將。同是主將,他們各自所起的作用是不同的。蔡元培是社會環境的創造者,一九一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任北京大學校長,沒有他的到來,沒有他對北大的改革,就不可能聚集起那麼一大批優秀人才,也就不可能在兩年後引發五四運動。陳獨秀和胡適都是他引進北大的,是他給了他們一個環境,才有他們後來的發展。陳獨秀是輿論陣地的創建者,沒有他辦《新青年》,且在很短的時間內造成那麼大的聲勢,就不可能起到開啟民智、號召民眾的作用。正是有了《新青年》,才有了胡適的參與。中國的新文化運動,正是胡適提倡白話文而肇其端的。胡適是白話文運動、新文學運動這個方面軍的當之無愧的主將。沒有他率先提出“文學革命”的口號,新文化運動總要遲上好多年,也不會有那麼明確的指向性。

  可以這樣說,蔡元培是一位韜略深遠,而又知人善用的主將,陳獨秀是一位攻城略地,摧枯拉朽的主將,而胡適則是一位勇於除舊布新,注重建設的主將。正是他們三人的積極配合,互相欣賞,各自發揮各自的最大的能力,這才造成了中國新文化運動初期那種生機蓬勃的浩大局面。

  真正的自由是什麼(1)

  胡適在寫信。給陳獨秀寫信。時間是一九二五年十二月間,為的是晨報館被燒的事。

  一九二五年十月,徐志摩接手《晨報副刊》。先是《社會周刊》發表了陳啟修的《帝國主義有白色和赤色之分嗎》,接著《晨報副刊》發表了張奚若的《蘇俄究竟是不是我們的朋友?》,正式引發了“蘇俄仇友”的大辯論。其中張奚若的觀點最為激烈。在下一篇文章《蘇俄何以是我們的敵人》中,張氏坦言:“我在這篇文章中不但要說蘇俄是我們的敵人,並且還要說他是比帝國主義者更厲害的敵人。”

  其時國民黨正在採取“聯俄”的方針,對《晨報》是什麼態度也就不言自明了。這年十一月底,在國民黨人組織領導之下,北京發生了反對段祺瑞政府的大規模的示威活動。十一月二十九日下午,示威活動達到高潮,約五萬人在天安門前集會,隨後舉行大遊行。部分遊行群眾,激於義憤,搗毀並焚燒了宣武門大街的晨報館。

  事後的一天,陳獨秀和胡適在一起談起來,胡適說了自己的意見,陳獨秀反問:

  “你以為《晨報》不該燒嗎?”

  幾天後,胡適給陳獨秀寫了封長信。先說:五六天以來,你的這句話常常來往於我腦中。我們做了十年的朋友,同做過不少的事,而見解主張上常有不同的地方。但最大的不同莫過於這一點了,我忍不住要對你說幾句話。接下來寫道:

  幾十個暴動分子圍燒一個報館,這並不奇怪。但你是一個政黨的負責領袖對於此事不以為非,而以為“該”,這是使我很詫怪的態度。

  你我不是曾同發表一個“爭自由”的宣言嗎?那天北京的群眾不是宣言“人民有集會結社言論出版的自由”嗎?《晨報》近年的主張,無論在你我眼睛裡為是為非,決沒有“該”被自命爭自由的民眾燒毀的罪狀;因為爭自由的唯一理由是:“異乎我者未必即非,而同乎我者未必即是;今日眾人之所是未必即是,而眾人之所非未必真非。”爭自由的唯一理由,換句話說,就是期望大家能容忍異己的意見與信仰。凡不承認異已者的自由的人,就不配爭自由,就不配談自由。

  我也知道你們主張一階級專制的人已不信仰自由這個字了。我也知道我今天向你討論自由,也許為你所笑。但我要你知道,這一點在我要算一個根本的信仰。我們兩個老朋友,政治主張上儘管不同,事業上儘管不同,所以仍不失其為老朋友者,正因為你我腦子背後多少總還同有一點容忍異己的態度。至少我可以說,我的根本信仰是承認別人有嘗試的自由。如果連這一點最低限度的相同點都掃除了,我們不但不能做朋友,簡直要做仇敵了。你說是嗎?(《胡適來往書信選》上冊第355頁)

  為了能打動陳獨秀的心,胡適還舉了當年的一個例子:我記得民國八年你被拘在警察廳的時候,署名營救你的人中有桐城派古文家馬通伯與姚叔節。我記得那晚在桃李園請客的時候,我心中感覺一種高興,我覺得這個黑暗社會裡還有一線光明:在那反對白話文最激烈的空氣里居然有幾個古文老輩肯出名保你,這個社會還勉強夠得上一個“人的社會”,還有一點人味兒。最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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