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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東王頷首:「愛卿言之有理,朕是該有所作為。」

  話這麼說,他卻仍坐在御座上,一動不動。

  李懿正要催促江東王隨他出去,突然聽得身後沉沉一響,殿門竟是關了起來。

  而後,破空之聲傳來,不等李懿反應,箭雨疾疾落下。

  頃刻之間,殿中連慘叫都已經變得微弱,血流一地。

  燭火在燈台上靜靜燃燒,將猩紅的地面照得猙獰。

  李懿縱然有死士護衛,也已經身中數箭,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他睜著雙目,看到江東王走到他面前,金線織成的龍靴染上了血色。

  「全怪朕枉信了你。」他的聲音冰冷,毫無波瀾,「朕以為,你只要能繼續當國丈,便會老老實實的。沒想到,你的野心比朕想的大多了。」

  說罷,他的唇角彎了彎:「想來,就連李閣老自己,也不曾看清你這兒子。你打算將朕擒了,向偽帝邀功,是麼?」

  李懿吐出一口血,嘴裡似喃喃說著什麼,像拉風箱一般,聽不清。

  「你在說李妍,是麼。」江東王的笑意更深,輕蔑道,「你的女兒,跟你們全家一樣,長了百八十個心眼,做法卻拙劣不堪。朕手下曾有一愛將,叫阿絮。你女兒將她的行蹤賣給了外人,害朕痛失臂膀。她還以為朕全然不知。你說,這種人,朕如何留作枕邊人?倒是你那父親,雖然人人唾罵,也將朕算計了個遍,但究竟算是朕的人。可惜,究竟也不曾得個好結果。」

  李懿死死盯著江東王,嘴唇仍翕動著,似乎在詛咒。

  江東王不多言,從身旁侍衛的腰間拔出一把刀,一下穿透李懿的胸膛。

  殿中歸於沉寂。

  江東王把刀扔了,嫌惡地拿出一塊絹帕,擦拭濺在手上的血。

  「凌霄在何處?」他忽而問身後的將官,「找到了麼?」

  將官答道:「還不曾。文冬帶去的人,在公主手中非死即傷,當時宮中守衛又大多守城去了,公主帶著沈劭不見了蹤影。」

  江東王仍擦拭著手:「偽帝忌憚的東西不多,她算是一個。沈劭是個殘廢,凌霄縱然身懷奇技,或者身邊來了幫手,也不能帶著一下躍過城牆。若換作你是她,你如何是好?」

  將官想了想:「外面大軍圍宮,若臣是她,應當會找個地方先藏起來,待時而動。可臣令人將各處宮室都搜遍了,並不見公主蹤影。臣想著,應該從李家召集的那些兵馬裡面挑些人,擴充人手……」

  「蠢貨。」江東王冷冷道,「李家召集來的那些兵馬,還有一個能信的麼?那些人,一個也不可放進內宮裡來。」

  將官為難:「可宮中實在大,我等人手……」

  「宮中雖大,她能去的地方卻只有那麼一個。」江東王扔掉手裡的絹帕,淡淡道,「朕知道她在哪裡。」

  ————

  半夜裡吹起了東風,帶著隱隱約約的鼓角之聲,還似乎夾著些煙火之氣。

  御花園邊上的攏翠宮,早已人去樓空。枯敗的庭院死氣沉沉,夜梟被外頭的動靜驚起,一下飛走。

  大門被粗暴地推開,火光映著人影綽綽。江東王走進去,腳踩在冰雪凍過的地面上,有些滑。

  「皇上當心。」一旁的內侍忙道,「此間一直無人打理,到處是泥污。皇上不若侯在外頭,讓侍衛去找人。」

  江東王望著眼前破敗的宮室,搖搖頭。

  「這是朕幼時住過的地方,」他說,「無人比朕更了解這裡。」

  說罷,他徑直朝裡面走去,熟門熟路,仿佛回家一般。

  腳踏上長滿衰草的石階,江東王仿佛聽到多年前的那陣腳步聲。

  一個小小的身影,提著裙子,一路跑進來。

  她穿過老舊的宮室,避開落滿蜘蛛網的家具陳設,最後,來到後面一間不起眼的偏殿裡。

  這偏殿是用來放雜物的,到處堆得亂七八糟,唯有一處角落空蕩蕩的。木條鋪陳的地面,也比別處乾淨。

  她走過去,在地上摸了摸,左叩叩,右叩叩。正當她仔細摸索著,突然,一塊地板像活過來一樣,翻開來。

  地洞裡,露出一個不耐煩的少年的臉。

  ——你為何總要來找我?

  她歪著頭,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

  ——我為何不能來找你?你是我三哥哥。

  他不理她,繼續在地洞裡坐著。

  她爬下去,陪著他坐在一起。

  ——三哥哥,你為何總要躲在此處?

  ——三哥哥不說我也知道,你不想去中秋宴見父皇和母后,是麼?

  少年的目光驟然銳利,瞪向她。

  她卻仍笑嘻嘻的,拉著他的衣角。

  ——我也不去,我要一直陪著三哥哥。

  少年瞥她一眼,問為何?

  ——這地方又黑又冷,三哥哥一個人在這裡,定然害怕得很。出去之後,三哥哥就說是我要三哥哥陪著我的,父皇和母后就不會生氣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那自以為是的模樣,既有天然的單純,也有天然的世故。

  少年沒說話,莫名的,心裡的煩躁竟似被撫平許多。他沒理她,只雙手抱膝,繼續靜靜獨處。

  她又扯了扯他的衣角。

  ——三哥哥,以後你要是覺得難受了,就來找我,我陪你玩,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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