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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焉有全罪?焉全無罪?她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但終究被裹挾著行了惡。只盼賽咿哥能健康長大,就像他自己說的,不受大人干擾。

  賽咿哥餵了貓狗數罐肉泥,沒一次出過事,因此浮雲卿就全然丟了警惕。

  一罐肉泥很快見底,然而這次敬小貓敬小狗沒再像平常那樣蹦蹦跳跳,反倒反胃乾噦,起先滿口白沫,後來竟噦出了黏稠的血。

  這可把大家嚇了一跳。

  賽咿哥被這嚴肅陣勢嚇得哭聲不止,不迭朝浮雲卿解釋他沒下毒。

  起初浮雲卿沒往深處想,「興許是天太熱了,這倆吃壞了肚子。禪婆子,快,你快去請巷外陳家鋪的大夫來一趟,叫他看看這倆是怎麼回事。」

  女使哄著賽咿哥,禪婆子提著衣裙跨步走,麥婆子偎在浮雲卿身邊安慰。

  哪曾料到,沒過多久,兩小隻就咽了氣,那時禪婆子甚至沒走出宅邸。

  後院哀嚎聲不斷,禪婆子沒多想,慌慌忙忙地請來大夫,卻見浮雲卿抱著貓狗哭得悲痛。

  大夫走了套流程,施展幾番動作,都沒能把貓狗救活。

  他掂起肉泥聞了聞,說肉泥里有毒粉,「斷腸散,人嘗一口都能蹬腿升天,何況是小貓小狗。」

  這番話把賽咿哥嚇得六神無主,跪在浮雲卿身前磕頭求饒,「真的不是我……我沒下毒……」

  浮雲卿哭得頭疼眼花,摟著咽氣的貓狗,用力推了賽咿哥一把,「不是說這肉泥是你自家做的麼。先前都沒出過事,偏偏這次就……」

  言訖,她突然恍過神,「是不是你娘?是不是你娘!」

  賽咿哥怔愣地不敢眨眼,也就娘娘和他碰過這罐肉泥。可他娘娘分明最疼愛貓狗了,常常投餵街上的髒貓髒狗,她怎麼會給敬小貓敬小狗下毒呢。

  慌亂之際,一道身影悄摸踅近。

  待窺清浮雲卿那般慘狀,廖氏拍著巴掌叫好,「讓你也嘗嘗痛失所愛的滋味。你要哭啼啼地去衙門告我麼,好啊,那你就去告!國朝律法可沒定虐待貓狗的罪,你要告我,就下地獄去歷朝官家面前告罷!歷朝可是定了這方面的罪責!」

  說罷,在大家震驚的目光中,拽著賽咿哥囂張走遠。

  此後,浮雲卿再沒見過廖氏和賽咿哥,每每出去打聽,當地百姓都說這倆人恍若蒸發一般,忽然間沒了影兒。

  她無心再去踅摸廖氏與賽咿哥的下落。

  那日,她抱著兩具屍身,跑遍所有醫鋪,渾身被汗水洇透,簪珥掉地也無心管,任憑髮絲散落,黏在臉頰兩側。臉色潮紅,嘴皮卻幹得起了皮,求著大夫救救兩小隻,甚至慌得給大夫下跪磕頭,「只要能救活它們,你想要什麼我都給,哪怕是我的命。」

  哀慟神傷,在炎炎烈日下中了暑,癱倒在長衢,不省人事。再睜開眼,發覺自己被熱心腸的百姓抬到了茶棚下。百姓紛紛勸她早點讓貓狗入土為安,不然屍身很快就會散發屍臭,招來蛆蟲啃咬。

  她無助地動了動乾澀的嘴唇,說知道了,想靜一靜。

  年紀輕輕的小娘子抱著死掉的貓狗游離在大街小巷,有時哭,有時叫,渾似瘋子。大家不好再勸,紛紛走遠。

  是夜暴雨如瀑,電閃雷鳴。百姓披著蓑衣,跑著趕回家。獨浮雲卿一人逆行,渾身濕漉漉的,試圖用衣袖掩住懷裡的貓狗,卻徒勞無功。

  雨簾重重,仿佛能傾覆遠處的皋亭山。

  精神頭剛好起來的浮雲卿,在那日又瘋了。

  她瘋了,遭罪的是她自己和闔宅僕從。淋著雨走了一路,失神落魄地走回月官渡。剛進門,不等女使遞來傘,救兩眼一黑,又暈了過去。

  高燒半月不絕,臨安醫術最好的大夫,甚至是京城派來的太醫,看過她的病情,都說命不久矣,早點備好棺槨罷。

  在臨安待了小半年,好不容易長了幾兩肉,這一病,倒是比從前還要消瘦三分。

  臥病在榻,昏迷不醒,可她仍舊抱著敬小貓敬小狗不肯鬆手。

  昏迷的第一日,闔宅窮盡辦法,都沒能把兩小隻拽出來。麥婆子守在床邊,「貓狗沒囖,她人可不能再沒囖。」

  消息靈通的禪婆子提議道:「聽說東青門通兒巷住了位會施展幻術的巫師,只接貴胄人家的活計。不如請巫師來擺陣作個法,說不定行得通呢。」

  人在無能為力時,往往會請鬼神來做事。今下走投無路,大家只能點頭說好,想試一試。

  連夜請巫師來,巫師那處欣然接下活計,並要求擺陣時,內院裡不得有人在場,恐衝撞了陣法里的生魂。

  大家仍點頭說行,巫師嚜,神秘謹慎些倒也正常。

  比及巫師攜符咒楓人而來,大家只來得及睞見他斗篷覆身,渾身包裹得緊。再一眨眼,巫師就推開門扉進了屋。

  這巫師正是敬亭頤。解決了廖氏,將賽咿哥遣送回遼地後,他就趕忙換了身薩滿裝束,生怕晚一刻,浮雲卿就會咽了氣。

  生魂幻術之類,他用得熟稔。不過眼下卻不曾施展,只是坐到床邊,輕輕地摁住浮雲卿的手腕。

  而後,兩具僵硬發臭的屍身順勢脫落,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他比浮雲卿更了解她自己,他知道這兩小只是敬小貓與敬小狗,知道它們是浮雲卿的寄託。

  敬亭頤整了整她凌亂的髮絲,睃及她這副可憐樣,惻隱之心大動。<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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