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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泰末年就曾屢屢發生守軍屠城的事情,魚酈在呈給瑾穆的奏疏上看見相關描述,只覺骨寒。

  她心中悽惶,環顧四野,輕聲問顏思秀:「你說,人死了後在天有靈嗎?」

  顏思秀低下頭:「我不知道。」

  天幕上星辰閃爍,宛若幽靈。魚酈望著星星,呢喃:「我希望沒有,他不要看見這一切。」

  兩人在山底找了一夜,黃土枯骨無數,也分不清是不是蒙曄,兩人一一挖坑掩埋,待忙活完了,已是次日午時。

  魚酈惦念著万俟燦那邊,想將顏思秀支走回去見她,顏思秀倒也無意久留,「我出來太久,得快些回邑峰。」

  魚酈道:「你要小心保重。」

  顏思秀朝她抱拳,「我可能不方便隨時下山,若你要見我,可在我們昨夜見面的邸舍前掛一隻紅燈籠,我會去找你的。」

  雖然魚酈對顏思秀多有懷疑,但是顏思秀卻相信魚酈是一心為大周而來。拋去雲藻宮那一夜魚酈的救命之恩不談,她已經生下皇長子,又當上了皇后,若非情義所累,何必放著榮華富貴的日子不過,跑到這虎狼之穴來受苦。

  與顏思秀告別,魚酈去找万俟燦。

  万俟燦做事利落,重金買下街邊一間不起眼的小藥廬,雇下幾個被搶了田地的災民做夥計,一些灑掃,一些出去採買短缺的草藥。

  忙碌的間隙,万俟燦還收了幾個病患。

  她見到魚酈先嘆氣,挽起羅袖抹了把汗,道:「這鬼地方真是夠亂的,來藥爐的多是受外傷的,有刀傷劍傷,有商賈百姓,有官員士兵。」

  她把沾血的白絹統統扔了,給魚酈盛了一碗剛煮好的薏米粥,自己拿起石臼搗藥。

  魚酈捧著瓷碗啜飲了一口,小心翼翼觀察万俟燦的臉色,輕聲說:「我見到顏思秀了,我們昨晚去給蒙曄收屍了。」

  万俟燦握著石臼的手一僵,聲音微咽:「死鬼死了這麼久,恐怕早就成白骨了吧,你們怎麼能認出來?」

  「認不出來。」魚酈道:「所以我們把山底所有能找到的屍骨都安葬了。等過幾日我們再去多燒些紙,鐵定讓蒙曄在底下有錢花。」

  万俟燦仰頭,淚水滑落,哽咽:「謝謝你們。」

  魚酈在回來的路上偷偷哭過了,邊走邊哭,自從入了蜀,她就不喜歡在旁人面前展露脆弱。

  瑾穆死了,蒙曄也死了,她就是眾人的主心骨,誰都可以軟弱,只有她不行。

  她捧著滾燙的粥碗看向窗外,晨暉散盡,已近午時,可街衢上的行人仍舊稀少。

  真是一座死城。

  兩人相顧沉默,藥廬外忽的喧鬧起來,幾個身著甲冑的壯漢抬進來一人,那人滿頭是血,已經暈厥。

  士兵大喝:「誰是郎中?快出來救我家將軍!」

  万俟燦將石臼放下,命他們把人抬進內室。

  魚酈本來不想過多拋頭露面,可藥廬里新雇的夥計都被万俟燦支派出去了,万俟燦手忙腳亂,魚酈怕救治不及時万俟燦會在這些人手底下吃虧,便用紗覆面,幫著万俟燦打下手。

  據士兵說,他們將軍在邸舍里喝酒,喝醉後遊蕩在街肆同路人生了幾句口角,雙方械鬥,將軍被一隻酒盅破頭,同伴們嚇壞了都跑了,把受傷昏迷的將軍獨自仍在小巷裡。

  還是軍營里久侯將軍不歸,派人出來找,才在小巷找到身受重傷的將軍。

  万俟燦看了傷後說沒事,去調傷藥,讓魚酈給他把臉擦一擦。

  那張臉上血呼啦擦,魚酈擰了一把熱綿帕給他細細擦拭,待血污褪盡露出本來面目,她暗自心驚。

  竟是昨夜扯過她披風的潘玉。

  她舉著綿帕正出神,潘玉悠悠醒轉,映入眼中一雙素紗上的桃花美眸,他痴痴怔怔地呢喃:「我一定是在做夢,夢中能看見仙女。」

  魚酈就頭偏開,心道:這登徒子。

  ***

  合蕊將魚酈的遺物全都翻遍,愣是沒找到那隻髹漆螺鈿匣子。

  她報給趙璟,趙璟沉吟良久,吩咐:「傳蕭崇河覲見。」

  內侍將入宮的蕭崇河帶去了章吉苑。

  已經立秋,苑中落葉翩飛,有幾片浮在湯池中,隨波飄搖,甚顯蕭索。

  趙璟徘徊在遊廊,將手搭在雕欄上,面前是熱霧氤氳的苑景。

  蕭崇河在他身後揖禮。

  趙璟問他:「家裡還好嗎?」

  蕭崇河道:「勞官家關心,一切都好。」

  蕭琅和魚酈相繼離世,蕭家風光大不如前,但好歹還有蕭太后在,雖然不大頂事,但到底不看僧面看佛面,蕭崇河又只擔了虛職,礙不著誰的眼,日子還算過得去。

  趙璟並不討厭蕭崇河,在他眼中,蕭崇河甚至是蕭家人里最招人喜歡的。

  他既是表兄弟又是姻親,本想先敘敘舊再問話,可兩人憑欄而立,皆緘默相對,又不知該敘什麼舊。

  趙璟乾脆直說:「章吉苑的宮女說,曾看見你來這裡挖出東西帶走了,朕想問問究竟是什麼。」

  他沒說自己知道是匣子,是想看看蕭崇河會不會對他說實話。

  蕭崇河眉宇微皺,沒有立即回答,而像在考量什麼。

  那東西姐姐生前曾再三叮囑不能對外人說,可如今姐姐已經死了,萬事隨風去,可還要繼續隱瞞?

  若再無關緊要,那值得為這麼一隻匣子而罪犯欺君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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