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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覺得眼前諸事,仿佛鏡花水月,不可長留。

  「公公。」他忽然出聲,「我還有一事想問。」

  老侍人慈眉善目的,「顧君有什麼話,但問無妨。」

  他看了一眼身邊,正替他披上外衣的如意,臉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紅,目光閃了又閃,聲音壓得低低的。

  「我聽聞,男子生產時,常常容易有裂傷。御醫說,我這一胎健壯,恐怕會有些大……」

  對面瞬息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人躬身垂首,露出一個再謙恭也沒有的笑容。

  「顧君無須太過擔憂。宮裡伺候的人,都是久經此事,懂得法子的,以主子的貴體為重,屆時定會竭力避免。」

  「不過,話又說回來,男子裂傷,確是常事。便是當真遇見了,也不打緊的,只消好生調養,待到傷口長好了,與從前相比,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老奴多嘴一句,與這些比起來,您誕下的皇嗣,才是頂頂要緊的。」

  顧憐默不作聲,攥著自己的衣袖。

  他懂得對方的好心。

  對這宮裡大多數的男人而言,帝王的恩寵,隨著年老色衰,終究會一去不返。只有自己誕下的兒女,才是可靠的倚仗。

  若生下皇子,將來出宮下嫁,父君便可在宮中頤養天年。若生的是皇女,有幸能夠封王,就更是可以跟著一同去封地,做個逍遙的老太夫。

  在有了兒女傍身後,陛下這月去誰那裡多宿幾夜,反倒成了一件無足輕重的事。

  可是他不同。

  他嫉妒,小氣,看不破。

  他聽聞,男子生養過後,那處多少會有些不同,與從前年輕時是不能夠比了。

  後宮中總會有更新鮮的人。

  他會害怕有一天,他坐在昭陽宮裡,左等右等,也等不來許清焰。直到飯菜都涼透了,才有一個宮人出面道:「顧君不必等了,陛下已經在旁的宮裡歇下了。」

  儘管那一天,在眼下看起來還十分遙遠。

  但他仍舊會怕。

  不過他沒有再說,只是和氣地謝過那老侍人,囑咐如意額外給了銀子喝茶,將人好生送出去。

  老侍人感激不盡,臨走前還有心叮囑。

  「近來宮裡不太平,戒備得森嚴,顧君也有七個月的身子了,便少往外面走動,安心等著小皇嗣平安降生吧。」

  顧憐目送他的身影遠去,才低低地嘆了口氣。

  他所言確不作假。

  前不久,宮裡發生了一件事。

  先帝的一位皇子,在行宮時便擇定了佳媳,前些日子終於要風風光光地成婚出降。這本是再好不過的喜事一樁。

  卻不料,在里外進出的車隊裡,被查出了許多兵戈。

  都藏在車的夾層里。若不是暫代提督之職的潁川王心細,險些就矇混了過去。

  這些刀兵運進皇城,是要給誰,眾說不一。

  但是為了什麼目的,倒是不言自明的。

  據說,許清焰為此,發了好大的怒,下令從禁衛軍中分出一隊,撥到潁川王手下,責令她巡邏皇城,嚴加戒備,切不可再有這樣的事出在眼皮子底下。

  對此,不明就裡的人,難免對潁川王頗有同情。道是她原本好好的一個逍遙閒人,被捉進京城當差不提,如今還肩負守衛之責,日夜辛苦。

  哪裡還像一個親王,簡直被當成了侍衛首領來用。

  但對另一些知道深淺的人,例如顧憐,卻能嗅出其中真正的含義。

  齊王的反心,已經快要按捺不住了。

  許清焰不信任禁衛統領,她在有意調出一批可堪用的人馬,交給潁川王,以備來日迎敵。

  這宮中,恐怕有一日是要變天的。

  他的這個孩子,如今再看,來得有些不是時候。

  如意送走了那老侍人,恰好折返回來,見他模樣,不由要問。

  「公子,好端端的,怎麼嘆起氣來了?」

  「沒什麼,大約是身子重罷了。」他隨口敷衍。

  「可不興這樣的。旁人都說呢,只有爹爹高高興興的,孩子才能長得開朗健壯,要不然,生出來一個板著面孔的小皇女,小小年紀便長吁短嘆的,那可多嚇人。」

  對面眉眼彎彎,開罷了玩笑,才道:「公子,奴去司珍閣一趟。」

  「做什麼?」

  「方才蕭昭儀那裡,來了人傳話,道是近日來了幾塊好的翡翠料子,著人雕了些簪子、吊墜一類,原該是幾宮都有的,緊著咱們先挑。」

  顧憐想也沒想,立刻道:「不妥。」

  在宮中,任憑有什麼好東西,都理當先供奉給太后。再往後論,他與沈蘭溪同為君位,並無高低之分。

  即便他如今身懷六甲,又得聖眷,卻更不能恃寵而驕,反而應當處處禮讓,以免讓人抓了把柄。

  卻不料,如意笑道:「蕭昭儀說了,太后那邊已經另有孝敬了。若咱們不去,旁的宮裡也不讓挑呢。」

  他道:「正好,也有些壞了、舊了的飾物,前些日子送去修補了,奴一併拿回來,省得他們還遣人送一趟。公子稍候,奴去去就回。」

  待他走了,顧憐心裡卻猶自生疑。

  蕭暮雨代掌六宮,八面玲瓏,滴水不漏,卻向來不是個過分殷勤的性子。與他之間,見面不過和和氣氣說幾句話,也從不曾上趕著熱絡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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