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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說了,還是進去吧。方才耽擱了些時候,一會兒不知正夫要不要擺臉色給我看。你還記得嗎,他當年多愛訓斥我。」

  這話如意不好接,只扶了他的手,慢慢踏上石階。

  去見安陽侯的正夫。

  他名義上的父親。

  第37章

  ◎她背地裡為他做的事。◎

  顧憐進門時, 裡面的人早已經候著了。

  外人覲見,規矩很嚴,即便是諸位君侍的娘家人, 也一樣。必得是一早就進宮來, 畢恭畢敬地等著。

  他孕中原本行動也慢, 又意外遇見謝江樓, 耽擱了不少時候。

  此刻,正夫必然是等候多時了。

  他已經預備好,會看見一張嫌棄的, 冷漠的,不耐煩的臉。

  那是他從前在家中,最經常看見的面孔。

  正夫不喜歡他, 從來就不。

  起初,是因為他的生父不過一個低賤的下人, 也敢爬了安陽侯的床, 存了攀附榮華的心。

  後來,是因為他性子倔強, 驕傲, 最不討喜。

  他明知自己出身低, 不受待見, 卻處處敢與旁的兄弟們爭,別人有的, 他也要有, 一分也不肯比別人活得差。

  挨父母訓斥時, 也向來沉默, 不肯低頭, 寧可在祠堂里跪三天, 也不願意說一句軟話。

  越是如此,越是不招人喜歡。

  越不被喜歡,性子反倒越要強。

  循環往復,互為因果。

  總之,他與這位所謂的父親之間,向來是相看兩厭,誰也不願意與誰多相處一刻的。

  能有今日相見,無非是因為,他不願將家中瑣事,向許清焰和盤托出,故而她才依著宮中規矩,將他的娘家人召進宮來陪伴,還誤以為這是對他的體貼。

  顧憐微微揚了揚唇角,估摸著對方見他來遲,說話不會很中聽。

  直到,他看見面前的人,忽然跪下了。

  年過半百的男人,用不算靈便的身姿,頂著摻雜銀絲的髮髻,緩緩下跪,端端正正地向他叩了一個頭。

  口中道:「臣夫給顧君請安,願顧君長樂安泰,千歲無憂。」

  十足的恭敬,謙卑。

  不論心中情願與否,面上卻半分規矩也不敢錯。

  是他此生從未想過的模樣。

  顧憐眼睜睜地看著,一時竟沒回過神來。

  直到如意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他才想起來道:「安陽侯正夫免禮。」

  對方站起身,被他賜了座。下人奉上茶水點心。

  一片沉默中,兩相對望,目光皆有些複雜。

  許久,對方才啞聲開口。

  「臣夫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還能與顧君相見。」

  「你以為,我早該死在宮裡了,是嗎?」

  「顧君吉人自有天相,臣夫豈敢有這樣的猜測。」

  顧憐不由得無聲笑了笑。

  當年他入宮時,正逢老皇帝病重,已經是不能下床的光景,任憑什麼桃紅柳綠,都是有心無力。

  他們這些年輕的君侍,有名無實,之所以被選進來,無非是抱著沖喜的目的。

  他們根本不可能懷上一女半兒。

  誰都知道,先帝便如日薄西山,只要沒有奇蹟,一旦她馭龍賓天,他們所有的這些人,就都會被陪葬進深深的皇陵里。

  他面前這位正夫,自然是從未想過,還能與他活生生地相見。

  想來當初,送他離家時,應該是很高興送走了一個麻煩。

  不過,這些如今也不大重要了。

  他端起茶盞飲了一口。

  「正夫如今這般模樣,我瞧著倒是十分的不習慣。還是像從前一樣同我說話便好。」

  對面抬頭看他一眼,目光晦澀,不作聲。

  他彎了彎唇角,「家中是何時知道,我還活著的。」

  「很早了。」

  「哦?」

  「宮中雖秘而不宣,但終究人多眼雜,如何會沒有小道消息流傳出來。從當今陛下登基後不久,朝臣世家之間,便隱有傳言了。」

  正夫微抬起眉頭,即便保養再得宜,額上也已浮現淡淡的皺紋。

  他道:「起初,我們還不敢十分相信,更不能聲張,像做賊似的,四處留心消息。及至你有孕了,皇家似乎有意將消息漏出來些,不再捂得那樣牢,我們才敢確定,當真是你。」

  顧憐垂著眼,望著盞中茶葉浮沉。

  他能猜到。

  最初,他剛到許清焰身邊時,她為防旁人議論,從明面上便將他的身份遮蓋了,只稱安陽侯之子顧氏已死,他只是她隨意臨幸的一個宮人。

  但是近來,她仿佛是不打算遮掩了。

  先是給他晉了位,讓他有了身孕,合宮上下,極致榮寵。

  今日更是直接將安陽侯正夫,召進了宮來相見。

  如此舉動,已經近乎公之於眾。

  他相信,早前流出宮外的消息里,也有她刻意為之的手筆。而在他所觸不到的地方,她還做了多少,他更無從知道。

  她……是想還他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想讓他們的孩子,從出世之前,便不受一分委屈。

  顧憐眨了眨眼,忽地覺得眼底有些暖熱。

  他又喝了一口茶作掩飾,才轉開話頭:「家中一切都好嗎?」

  卻不料,正夫的臉反而向下沉了沉。

  「沒想到,顧君在宮中得沐聖恩,倒還有心過問家中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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