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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她心陡然一松,隨即升起一股無名火。
「倒還知道出來?」她冷哼一聲,拽著他的手臂將人扯過來。
這人眉頭一蹙,低低地吸了一口氣,轉眼卻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陛下是在擔心我嗎?」
是什麼讓他這樣以為的?
許清焰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垮了嘴角。
「朕只是在想,顧貴人的身上怎麼總有這麼多事。昨日是逃避殉葬,當眾大鬧延年殿,今日又是宮中走水,弄得兵荒馬亂。」
「可憐這清池宮,燒了個七七八八,必定是要大費周章修繕了,也不知道花費幾何。朕當真心疼國庫啊。」
她幽幽嘆息一聲,湊近他耳邊。
「第一天做朕的男人,就燒朕的房子,不好吧?」
眼前的人神色微動了動,剛想說什麼,卻見從散著濃煙的後殿裡,走出來幾名矯健女子。
是宮中的侍衛。
她們無事本不該出現在後宮的,然而事從權宜,想來是宮人眼見起火,驚慌之下跑去求援了。
此刻,她們正以手掩鼻,避著煙氣,為首的一個走過來稟報:「參見陛下,臣等剛才仔細檢查過,殘火已經撲盡了。」
「做得很好。」
許清焰剛要褒獎幾句,懷裡卻忽地多了一件東西。
一個人,將身子縮成一團,背向侍衛,幾乎是把自己擠進了她的臂彎里。
單薄的肩頭,硌在她的鎖骨上。
眾目睽睽之下,她不由沉下了臉色。
「顧貴人,這是在做什麼?」
男人將下巴埋在她肩窩裡,聲音軟軟的,只許她一個人聽見。
「臣侍衣衫不整,陛下捨得讓那些粗鄙女子看去了嗎?」
「你又在……」
「求陛下憐惜。」
「……」
許清焰本想說,一派胡言。宮中的侍衛才不是什麼粗鄙女子,那都是京城官家的女兒,入宮掙體面的。
撞見他這副有傷風化的模樣,別人還愁眼睛沒處放呢。
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人身上的確不整齊。
先不說煙燻火燎的,衣衫凌亂,單說被救出火場時,淋了許多的水,此刻衣裳儘是濕的,皺巴巴地貼在身上,將身形勾勒無疑。
於她而言,這自然不算什麼,但對這個世界的男子來說,大約是難以自處的。
許清焰不由挑了挑眉。
昨日裡當眾拉拉扯扯,勾引她的時候,可沒見他羞過。這會兒又在和她耍什么小伎倆。
但瞧著讓風一吹,他的身子都微微發抖,她終究不至於和一個男子計較。手一抬,就將他圈進了懷裡,順道拿自己的廣袖裹住了他。
這人像是沒想到,她願意這樣做,呼吸稍滯了一滯,又向她懷裡靠近了些。
手底下的腰,只隔著一層濕透的春衫,比她想像中還細。
許清焰的眼神飄了一下,猛然回神,清了清嗓子。
「如何會走水的?」她問那侍衛。
對方連忙拱手答:「稟陛下,是廚房失火。」
「廚房?」
「是,已有宮人自陳了,道是今日剛到清池宮中伺候,諸事陌生,多有忙亂,在生火時不慎引燃了雜物,又因為害怕受罰,不敢第一時間喊人,這才以至於不可收拾。」
許清焰深吸一口氣。
想起自己片刻前,對身邊的人道:「第一天做朕的男人,就燒朕的房子。」
輕輕閉了閉眼。
「拖下去杖責,發配去做雜役,不許再進內宮伺候。還有內務府的一干掌事,都罰三個月的俸。」
「是。」
侍衛長領了命,帶著手下去善後了。
許清焰一時之間,倒有些尷尬。正想著是否要補幾句話,稍加安慰,卻聽身後傳來一個清越聲音。
「臣侍參見陛下。」
一回頭,是一個宮裝嚴整,丰神俊朗的男子。
他快步走到跟前,屈膝行禮:「臣侍來遲了,請陛下恕罪。」
沈君,沈蘭溪。
他是由齊王舉薦入宮的,亦是名門大家出身,知書達禮,處事得宜,正是此間推崇的男子典範。
因著許清焰倉促登基,並未立後,太后便做主相中了他,手把手地教他審看帳冊,打理後宮。宮中隱有傳言,道是他將來或要入主中宮。
既然宮中大小事務都歸他料理,他此刻難辭其咎,也很合常理。
許清焰叫了平身,他立刻就去看顧憐。
「我聽說時真是怕極了,一路過來都在心裡求神。萬幸是沒有傷著人,要不然可怎生是好。不知顧……顧貴人可有受驚?」
好好的一串話,中途卻磕絆了一下,大約是眼前人曾經是先帝的君侍,轉眼卻要和自己一同奉聖。
沈蘭溪是循規蹈矩的人,想必是難為情的。
顧憐卻恰恰相反,只道:「多謝沈君關心,我沒事。」
說話時,頭還靠在許清焰的肩上,心安理得,半分也沒想著挪動。
許清焰輕咳一聲,抬手將他推開幾分,用警告的眼神示意他站好。
對面的人低著頭,不敢看他們這般情狀,只一味告罪:「都怪臣侍馭下無方,才險些釀成大禍,還望陛下責罰。」
「你打理後宮已足夠辛苦,底下的人辦事荒唐,你豈能事事都預料到。與你無干。」<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