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王瞻本想說,易地而處他也會有這種擔憂,又怕此話會讓他更生猜疑,遂並未說出口。他說道:「能于波譎雲詭的朝局中護她一回,我已十分感激。」

  裴望初不言,內侍奉上茶來,兩人換了話題,聊了些朝政上的瑣事和建康的風物,後來又不知如何聊回了許多年前的事。

  那時魏靈帝尚在朝,裴望初自膠東袁氏學成歸來,迅速在洛陽聲名大噪。

  「我以為你同我一樣,是世家培養的一具傀儡,是推給世人看的門面,直到你入了公主府,我才發現並非如此,若是王家落到那個地步,我絕沒有勇氣在世人的指摘中活下去。你所看輕的東西、所看重的東西,似乎都與我們不同,你既非君子,也非小人。」

  裴望初聞言笑了笑:「那我是什麼人?」

  王瞻說:「我不知道。」

  裴望初自言自語道:「我大概是……求她的人。」

  那盞掛在顯陽宮的花燈,最終以怕被雨淋壞的藉口收了起來,裴望初命人收進了內庫深處,與謝及音說要親自畫一盞掛上。

  他的丹青雖不如王瞻馳名,但功力並不淺,至少在謝及音品鑑過的畫作中稱得上數一數二。

  謝及音旁觀他在燈紙上畫桃花,問道:「你怕子昂送的花燈淋了雨,難道就不可惜自己的花燈嗎?」

  「淋壞了就畫新的,」裴望初提筆道,「反正我就在這兒,只要殿下喜歡,夜夜如新也未嘗不可。」

  「可是每一幅畫畢竟不同,這副桃花我就很喜歡。」

  謝及音抽過那宣紙仔細端詳,覺得這花枝很像他曾為她簪發的那一枝,越看越喜歡,「倒不如掛在廊下,有迴廊遮著,也能少受幾分風雨。」

  「你若是喜歡這個……」

  裴望初自身後攬住她,側首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謝及音的耳朵一紅,像是宣紙上的桃花被風吹起,漸漸暈染上雙頰。

  「允我一回,行不行?」裴望初在她耳邊低聲問。

  謝及音並非不心動,只是什麼花樣,允了他一回,此後必有第二回第三回。

  那憑几上的雲紋已快要被她汗淋淋的掌心磨平,金鈴系在腳踝上,也隱隱有了繩痕,更別說那金綃帳中她數次攀扶的床頭獅獸雕……

  越想心越亂,謝及音拾起團扇半遮住面,覷他仍要來纏,擱下那畫紙,施施然起身走了。

  入夜時分,畫好的宮燈已掛在了廊下,金綃帳里也點著燈,照出脂瑩如粉堆,玉白如冰砌。

  描眉的螺黛為墨,自yao際探出一支桃枝,上至蝴蝶骨,下至腿/心。用搗碎的花汁描成桃花灼灼,粉/瓣簌簌,又以硃砂點蕊,析汗為露。

  畫好之後,裴望初從妝檯上取來銅鏡,照給她看。

  雖然作畫的過程免不了嬉鬧,但畫成這一樹桃花,卻只見風流寫意,不顯絲毫狎昵情態。謝及音很喜歡,對著鏡子照了許久,而後斂羞朝裴望初轉身,叫他在前面也畫一支。

  裴望初靠在床頭,帳中宮燈照得他眉目如水,緩緩自她身上淌過。

  他手中捏著螺黛,俯身貼近她,低聲在她耳邊道:「你這樣遮著叫我怎麼辦……要把頭髮撩到後面去。」

  作畫人的手沿著畫紙一寸寸撫平、輕揉,要使它足夠柔軟平滑,才能吸住顏料。這其中必然夾雜私情,有幾回越了界,險些打翻那紅艷的花汁。

  桃花開在金綃帳里,被風一吹,顫顫不息。

  鬧到夜深,第二天必然醒得晚。幸好裴望初念她臉皮薄,早已將東西收拾乾淨,又親自侍奉她更衣洗漱,未假手於人。

  在妝檯為她綰髮時,見她神思懨懨,裴望初道:「今日這麼睏乏,吃過飯再睡一會兒吧。」

  謝及音輕輕搖頭,「召了幾位世家夫人,等會兒要去見見。」

  她將畫花鈿的硃砂筆拿給他,微微朝他仰面:「想要紅蓮花鈿,能畫麼?」

  識玉進來通稟時,裴望初正畫完最後一筆,又從妝匣里挑了一支鏤金蓮花釵,推進她發間。

  「皇后娘娘今日姿容照人,凡事不必委屈自己。」

  「知道了。」趁識玉轉身的功夫,謝及音突然仰面親了他一下,將梅子色的口脂印在他唇間。

  裴望初抿唇,含笑將目光落向一旁。

  謝及音今日要見的是洛陽城裡幾大世家的掌家夫人,這些世家一向關係緊密,當初與陳留蔡氏也往來甚多。蔡氏倒後,他們紛紛落井下石,想要撇清關係。

  然而世代姻親、年來節往,這藕斷絲連的關係是沒那麼容易甩乾淨的。

  幾位夫人請安畢,謝及音讓識玉將蔡氏嫡女蔡錦怡請出來,與各位夫人見禮。

  夫人們見了她,皆臉色微變,恨不能裝作不認識,卻又不得不與她禮節周全。謝及音似是沒注意到她們的侷促,正端著茶盞,以茶湯為鏡,悄悄欣賞畫在額間的紅蓮花鈿。

  畫得真美,以後要多挑些花樣,日日都畫。

  「聽錦怡說,從前幾位夫人與蔡氏多有來往,如今蔡氏落得這個下場,不知各位作何感想?」謝及音慢條斯理地問道。

  趙夫人笑得有些牽強:「皇后娘娘可能有所誤會,我們與蔡氏只是尋常往來,縱為姻親,也並非同氣相連。蔡氏落得如今下場,乃是違背國法、為禍鄉里之故,與我等實在不相干。」

  謝及音朝識玉點點頭,識玉向幾位夫人呈上一張長長的禮單,上面詳細記錄了蔡氏與這幾位世家的利益往來。<hr>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