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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程星亦或與人會面,或和人交際,一直都不是害羞被動的那個,現在不知怎麼卻緊張起來。

  等想個辦法冷靜冷靜!

  「東冬江支微,魚虞齊佳灰,真文元寒刪,先蕭餚豪歌……」

  「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假借……」

  「京派,新感覺派,七月派,山藥蛋派,草莓派,巧克力派……」

  程星亦想到什麼念什麼,呢呢喃喃念了不久後,大門後面的校道盡頭終於緩緩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

  他瞪大眼睛,身體僵住。

  秋風乍起,校門邊的一地落葉裹挾著煙塵,從腳邊席捲離去。

  那人穿著煙咖色的風衣,黑色長褲,肩寬腿長,手裡提著一袋什麼東西,風衣的衣襟微敞,迎著秋風凜凜掠動,衣角晃得程星亦腦袋暈乎乎的。他似乎看到了程星亦,步伐加快不少。這次的他沒有戴口罩,眉宇深邃,瞳色稍深,眼底好像落著一方沉靜平和的潭水。

  程星亦想起問邪里玄墨的那一雙眼睛、和他頎長身姿下同樣被風吹起的衣袂。他的畫魂無論是男是女都看起來無比出塵,不知是不是這個緣故,他總覺得眼前的人甚至比遊戲裡的畫魂還要美。

  直到齊墨宣的人真正來到面前,視線望入他眼底,程星亦才驀地驚醒,喚了一聲:「……哥。」

  齊墨宣不應,微微垂眼低看他身上的短袖,隨後,把風衣脫了下來。

  「不冷嗎?」齊墨宣問。

  下一秒,風衣簌簌作響,程星亦感覺雙肩一陣溫熱,風衣被披到了他身上。他腦袋空白,抓住衣領子說了聲謝謝。

  脫了風衣後,齊墨宣身上還有一件黑色高領長袖,鎖骨堪堪被蓋住,程星亦仰頭看不到。風衣有點大,他穿好後發現袖口長到手指尖,像小孩在穿大人的衣服。

  齊墨宣把手裡的袋子提起來給他看。

  「這是畫嗎?」

  「不是。學校食堂的酸奶,可以嘗嘗。」齊墨宣把袋子裡的酸奶拿出來,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程星亦接過的時候隱隱碰到他的指甲,心想這手果然長,不愧是能打出快速連招的手。

  聽說雙大北校區食堂的酸奶很出名,每次有賣都能排一條長龍,程星亦很不好意思:「哎呀,我、我倒忘了要送你東西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不用送。」齊墨宣的聲音淡淡的,

  「那怎麼行?總不能你送了我沒送。」程星亦客客氣氣。

  「那就下次。」

  下次,還有下次。

  程星亦還沒把這句話回味透,齊墨宣又說:「那幅畫放在南校區的畫室了,搬校區的時候沒拿過來。」

  「所以……」

  「下午有空嗎?」

  「有。」程星亦下意識回答。

  齊墨宣伸手,示意他把吸管的包裝殼遞給自己:「我們去趟南校區。」

  坐地鐵從雲大到雙大北校區,現在又要坐地鐵回南校區,好像繞了一個圈。但程星亦好像也沒感覺到坐地鐵很累,從進地鐵口開始,他就一邊慢慢啜著酸奶,一邊找話題聊。

  「哥,你們學校北校區是不是大多是醫學生呀?我聽說醫學生都很忙,每天學習任務都很滿,除了睡覺基本不在宿舍。」

  「嗯。」

  地鐵里嘈雜的人群低語聲和地鐵播報聲蓋過了齊墨宣的回答,但程星亦還是能聽得到他的聲音。

  程星亦壓低聲音:「嘶,雙大醫學系的教授……會禿頭嗎?」

  他抓著車廂里欄杆的手環,齊墨宣也很輕鬆地扶著欄杆,低頭看他,回答:「會。」

  聞言,程星亦目露猶疑,忍不住踮起腳尖歪頭偷看齊墨宣的頭髮。他的這一舉動太過明顯,齊墨宣嘴角揚起幾不可察的弧度,補充:「我不會。」

  程星亦噗嗤地笑了一聲。

  氣氛又暖了不少,連地鐵播報聲都比以往更加悅耳。

  程星亦又找話題:「哥,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雨歆說過,我們學校中文系的教授都很有特點,他們身上的氣質和研究方向竟然出奇的契合。」

  齊墨宣接茬:「怎麼說?」

  程星亦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上論語課的田教授呢,渾身都是儒雅的翩翩君子氣度,我們都叫他田伯伯;他太太是教現代漢語的,一開口就是標準的京腔;上古漢語課的牛教授長得非常古人模樣,喜歡穿旗袍;上唐宋文學史的昌教授很像宋代文人,經常寒酸帶刺抒發自己的抑鬱不得志。」

  他邊說邊笑,如數家珍介紹自己上課時發生的趣事。齊墨宣有時候靜靜聽他講,有時候問上一句。

  地鐵換乘,他們要從二號線轉到八號線,一路上程星亦越講越起勁:「最有趣的是上現代文學史的王教授,他很喜歡在上課的時候帶一條汗巾,搖頭晃腦講他的五四新文化,講到激動的時候就要拿汗巾擦汗。」

  「有一次他講郭沫若,在講台上癲狂地大聲喊——我是一條天狗呀!我把月來吞了,我把日來吞了!」

  程星亦差點把酸奶甩出去,連忙把手收了回來,然後他聽到了一聲輕笑。

  那輕笑低低的,堪堪響在耳邊,看來齊墨宣是被他逗笑的。

  前方候車線內的玻璃映出並肩站立的兩個人,程星亦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看玻璃里的倒影,不敢轉頭看齊墨宣笑起來的模樣。

  齊墨宣很快又幾不可察地收斂了笑意,問:「大二分了什麼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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