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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何種結果我都承擔得起。」

  此刻方休的聲音無比堅定。

  終是被方休的執拗徹底激怒,蕭姝予從未想到,方休會這般執著的去為一個人辯解,這個人,還是最不該愛的人。

  何其可笑。

  蕭姝予實在是失望,用力狠狠拍向案桌面:「終有一天,等你被外面的風雨淋透了,被這所謂的情意傷透了,等到一切再無轉圜餘地,難道非要到那個時候,你才能明白為師的良苦用心嗎?」

  「世間事,惟情最傷心,惟相思無解,沒有結果的路,不得善終的情,這是你與他相戀的必然結局,橋不連路,分歧殊途,這是跨不過的天塹,從古至今,無一例外!」

  自己的結局,不正是這樣嗎?沒有結果,不得善終。

  蕭姝予的這些話語,無疑於一把鈍器,撞擊在方休心頭,沉重,緩慢,只能堵塞在喉間,這種疼痛,是根本無法用言語表達的難受,讓人哭喊不出來,攪得五臟六腑生疼,卻又在他的心口敲出一個血口。

  「我說過,橋連天下十方路,殊途亦可與君同,所以師父,我不能放棄他。」

  「所以,你還是不認自己錯了?」

  方休始終不妥協,別的可以,唯獨白洐簡不可以。

  「不認。」

  「不認?」

  蕭姝予連道兩個好字,握緊戒棍,手下力道再也不留情,戒棍揮下,如同砸在自己心尖:「方嫣然,我再問你一次,你究竟認不認錯?」

  此刻,只有蕭姝予與方休兩人明白,今日的對話,對蕭姝予而言是怎樣的失望,對方休而言,又是付諸了多大的勇氣。

  嘴角隱隱溢出鮮紅的血,滴滴答答落在殘黃的蒲團上,刺傷灼痛人的心扉,方休面色蒼白,額角浸出汗珠,依舊背脊挺直道:「不認。」

  戒棍一棍一棍落下,情未戒掉,嗔未戒掉,什麼都沒有戒掉,也阻擋不了他的心意已決,方休咬牙一字一句道:「答應師父所言,我會一一做到,絕不食言,我所求從來不多,只有阿珩,今日我不是向師父要求什麼,只是希望師父明白,世間本苦,請讓我有一個堅持下去的理由。」

  方休眼眶微紅,悶哼之中忽而輕聲道:「畢竟師父,曾經也是有過深愛的人不是嗎?」

  驀然,空氣一瞬死寂。

  燭火繚繚。

  蕭姝予手中戒棍斷成兩截落地,臉色煞白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有短暫片刻,時間卻彷佛過去了很久,忽而,他煞白的臉色摻上衰敗,身子不自覺踉蹌兩步,蕭姝予以手撐在案桌上才勉強穩住身形,此刻的他再也不見平日的平和淡然,似乎是被人猝不及防擊中了隱藏已久的命門,喉頭酸澀難當,他忽然有了很多年不曾有過的情緒,這種讓他難受到窒息的感覺如浪潮般捲土重來,瞬間魘去了他所有憤怒情緒。

  他自己深愛的那個人。

  是了,有過的,不過那個人早就為了秦子期,命喪九幽黃泉,若是真有墳冢的話,他的墳頭上,應該也已經長出了幾尺高的亂草。

  「如今,就算那個人不在了,他也一直活在師父的心裡。」

  方休終於抬眸,他的背脊傳來火辣辣的徹骨疼痛,如此疼痛,他沒有落下一滴淚,眼尾殷紅,他的眼中只有堅定倔強,正因為蕭姝予是他如今世上,最親近信任的人,他可以將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表達。

  「可是師父,如果可以,我不願有朝一日讓師哥活在我心中,我只想讓他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如若因為冥歡丹碎了金丹,不說合歡宗,他想要在雲水陸安然度日,也是絕無可能的,何況,他體內的冥歡丹當年是因為我,才被藍衣仙禁制,我想遍了所有辦法,若不是到了如此境地,我是絕不願……這般傷師父的心。」

  背脊之上火辣辣的疼痛似乎浸染到了心尖,隱隱一滴淚終是混在鮮血之中,滴落在蒲團之上,方休聲線沉痛:「我最不願,看到師父對我失望傷心。」

  聞言,蕭姝予倏而閉目,似乎不願將眼中情緒外露,只覺嘴裡發苦,他輕捂著胸口,這個地方,很多年沒有痛過了。

  心,是當初隨那個人死了?還是活著卻再也不會跳動?

  他不願方休步自己的後塵,什麼相愛,什麼廝守,在所愛之人煙消雲散魂飛魄散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有些感情,最好不要去碰,不要去經歷,他用自己的慘痛教訓想要提醒方休,與其是註定不得善終的感情,還不如一開始就徹底掐滅它的萌芽。

  可現在看來,他就算再告誡,這條路,他終是阻攔不得。

  罷了

  罷了

  只能罷了!

  「如今看來,你意已決,」

  蕭姝予聲音褪去怒意,只有深深的頹敗無力:「往後的路,無論是什麼,為師……都不會再阻你。」

  離去之時,漫天海棠微光下,蕭姝予背影瘦削而孤薄,許久,他才輕聲道:「與你相反,為師最是有愧悔,如果可以,我寧願沒有遇見他,現在想來,後來的所有苦難風雨,皆是因此而起。」

  「比起當初執著的要在一起,現在我也更寧願他活著。」

  「嫣然,此後無論何種結果,願你承擔的起。」

  禁室之外,冬日已來,從前不覺得九華山的冬日冷,今日卻為何讓人覺得寒冷徹骨,寂寥叢生?

  情思應景,寒冷寂寥的應該是心境,是了,應是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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