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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惹到了那混蛋僅剩的一點憐惜,周栩應的動作開始放輕,一下一下的。他凝著她,順手用拇指拂開擋在她眼前的發,過程中不經意掠過眼尾,竟然看起來真的有點溫柔。

  姜執宜有些喘,揪住了他的衣服,妥協的閉上眼。

  周栩應箍著她的腰,看她閉眼,忽然變了,眉眼冷淡的笑不達眼底:「怕死你還敢幹?」

  動作再次肆虐,沒有調情的意思,更像是對峙,力道比之前都狠。周栩應就是故意的。

  旖旎散掉大半,姜執宜擰著眉睜眼,眼眶微紅。

  忍不住的要罵一句混蛋。

  他不但故意,還是明擺著故意。周栩應這個人,面上是一本正經的好學生,骨子裡卻有一部分十分惡劣。

  就比如現在,他非要讓她睜眼看清楚淪陷後再掐醒她。然後教著她一字一句:「姜擬,能不能學著乖點。」

  「你不是最會裝乖了嗎」

  姜執宜不可控制的抖了下,晦暗的抬眸看他。

  「快高考了。」他又看她,問:「你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

  「考完了,想要他們死也行。」周栩應摩挲著她後頸,聽不出真假。

  一聲劃破天響的雷。

  「但是擬擬,別搭上自己。」他的聲音沉而沙啞。

  「沒必要。」

  暗紫色的閃電劈開黑雲密布的憑瀾市上空。整個城市亮入白晝。

  姜執宜忽然從夢中驚醒,胸口起伏劇烈。

  耳邊還迴蕩著最後一句,是周栩應看著她嘲弄的那句:「還有我啊。」

  沒有破敗的牆皮,沒有潮濕的霉味,也沒有生鏽的噪音和低啞的呢喃。

  寬闊而敞亮的臥室,天花板上的水晶燈刺眼,她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姜執宜平靜半響手才遲緩的摸上臉,沒有想像的濕濡,似乎就真的只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

  夢裡的人就是想告訴她,你還有我啊,姜擬。

  她睜著眼忍不住的回想,那晚的最後是怎麼說的來著。

  好像是外面的雨太大,她就隨口說了句:「周栩應,梅雨季來了。」

  那時還是二零一四年的夏天,白色吊帶裙還是她的最喜歡。

  十八歲的周栩應和十八歲周栩應才會喊的姜擬。

  後背冷汗涔涔,姜執宜赤著腳走下床,昂貴的羊毛毯材質柔軟,不穿鞋也不會感覺到冷。再也不像是在川南的那個小巷子裡住的破樓房,無論何時手腳都是冰的。

  二十一樓的視野很好,玻璃窗上一片霧氣,川流不息的馬路和久久不滅的路燈。

  姜執宜出神的望著,一動也不想動。

  手指在玻璃上摁的冷了才垂眸,視線中不知什麼時候寫下了兩個名字。

  「周栩應,周栩應。」

  姜執宜愣了秒,下意識就要抹掉,可真碰上了那個字,心臟好似被一條細線勒出窒息的痛,動作硬生的停住。

  如同大夢初醒,她想起昨晚李絲菱發來的簡訊:「小宜,今年你回來嗎。」

  姜執宜盯著起霧玻璃上的名字,可能就是因為那句話,竟然又夢到了那個人。

  出過汗後,身上黏膩又難受,姜執宜煩躁的也懶得管了,轉身就往浴室走。

  床上的那兩個名字慢慢變淡,姜執宜卻忽然停步回頭。

  大雨滂沱,時間混沌,烏雲翻湧的吞噬一切。

  六月的梅雨季又來了。

  姜執宜盯著快要看不清的三個字,皺起眉。

  她最討厭了梅雨了。

  和八年前的夏天一樣,最討厭。

  第2章 海水

  八年前。

  蟬在九月末拼命嘶吼,為即將到來的生命盡頭肆意燃燒。

  下午第一節 課,烈日當空。

  操場角落的器材室悶熱不堪,玻璃落著厚厚的灰,過道雜亂狹窄,一道蜿蜒的拖痕延展。隨著看去,視線盡頭是一抹格格不入的蒼白,姜執宜蜷在地上胸口起伏。

  她看著有些脫力,髮絲浸著汗黏在額頭,身體靠著貨架半闔著眼,視線卻落在對面貨架底板和水泥地中間卡著的一個藍黃色排球,球皮很髒,旁邊還有一灘莫名的水,和姜執宜校服上濕著的髒痕完美吻合。

  凸層的水面緩慢流動,碰到鞋底就散開。

  同一時刻,屋外傳來一聲響亮的哨聲,長且尖銳劃破空氣闖進耳朵,少女指尖微動。

  和封閉的器材室不同,外面一群人從樹蔭下站起來慢悠悠的走向跑道,白色校服扎眼,他們臉上的笑容散漫又,與這裡仿佛兩個世界。

  姜執宜別臉難受地咳嗽幾聲,手撐起身捂著胸口,掌心卻碰上一片潮漉,她低頭,被潑了水的襯衫濕嗒的黏著身體,衣服變淺露出膚色,她眼神微動,慢慢伸手拽空衣擺,儘量不讓那塊單薄的布料顯得那麼脆弱。

  人嘗試站起來,但跑完八百米的腿就如同灌了鉛,喉嚨和鼻腔內的鐵鏽味厚的咽不下,姜執宜後撤,削薄的脊背抵上貨架,她僵硬的弓下身,咳嗽再次洶湧上來,痛意從身體的各個縫隙鑽出。

  姜執宜攥緊衣袖吞沒聲音,努力壓住情緒的邊緣。視線垂直地落在膝蓋上凝成一團的血塊。小石子黏在血肉里,看著瘮人。

  她想伸過去碰又猶豫,真的很痛,但十五分鐘前還不是這樣的。

  姜執宜偏頭,看向被掛了鎖的鐵門。<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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