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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一對耳墜卻不慎被她遺失了其中一枚,如論如何都再也找不回,只剩了一枚,形單影隻的。

  或許是穿耳洞時沒穿好,她的兩個耳洞長了許多日卻總是長不好,動不動便紅腫發炎。

  入夜,更聲之後,宗恕帶了藥膏過來她這,自從進了門,蹙著的眉間便沒舒展過。

  「痛嗎?」宗恕拉她在桌邊坐下,在燭光下湊近了細看。

  「我自己就是開的醫館藥鋪,你還帶什麼藥膏。」

  「痛的話下次就別再對自己下手這樣狠。」他擰開藥罐瓶蓋,沾了些藥膏在指腹上,輕輕撫上她可憐的耳垂:「能醫別人,卻總是照顧不好自己。」

  怛梨微微偏過頭,將藥罐從他手中拿過:「我自己來。」

  宗恕從懷中取出一方絲綢帕子,展開來,裡面是一對精緻的墜子。

  一絲雜質都沒有的純銀細鉤,下面墜一顆小巧的綠寶石,素雅輕盈,不至於扯得傷口發痛,也襯她當下的身份。

  不久後便是這一年的乞巧節,聽聞前些日子新帝剛誕下了登基以來的第一子,所以特許各地將今年的乞巧節辦得格外隆重些,乞巧乞子乞豐收,與民同樂。

  護城河中飄滿了荷花燈,一夜魚龍舞,街上行人如織,若不是三四年前才剛剛親眼見過鄉間的路有凍死骨,還真叫人誤以為如今是四海昇平的空前勝景。

  城中最繁華的街道上有府衙布置的煙火表演,四處都是火樹銀花,暗藍的天幕中金片星釵。如此熱鬧絢爛的場景,即便是活了許多年也並不多見。

  怛梨同宗恕並肩站在熙攘擁擠的人群間,仰頭望著騰空而起的花火,這樣美好卻轉瞬即逝的事物,從前竟會被人當作長生不老藥拿來服用。

  她想起野人曾說過的話,山下的人儘是蠢貨,不禁莞爾。

  宗恕在燦爛的火光中轉頭看向怛梨的側臉,見她靜靜望著天上的花火面露微笑,以為她難得開懷,於是他忽然間興奮起來,興沖沖拉著她往人更多的地方走去。

  前方坊市間有舞龍舞獅隊伍經過,人群像風吹海浪般一時間前後左右地倒向一邊,推搡中,怛梨同宗恕走散了。

  她在人群間勉強站定,在橋上四處張望尋找他的身影,一轉頭,見宗恕正被勾欄瓦舍門口招攬生意的一名風塵女子親熱地拉著胳膊。

  那歌女容貌甚是美艷,幾乎半個胸脯從衣裙間露出來,連怛梨同為女子都忍不住想要多瞧上幾眼,靡靡之音從那歌女的身後隨風飄出,勾人魂魄。

  怛梨剛轉過身,宗恕從後面追上來,將自己腰間玉帶一端放入她手中。

  「做什麼?」怛梨仰頭看他。

  「你牽著,免得等下我又走丟了。」

  後面有人潮向他們站著的方向擁來,宗恕皺眉將她護在自己胸前,垂眸同擠過來的那名男子四目相對,眼神幽暗。

  怛梨自然不會看到他臉上此刻的表情,聽著他的話被逗笑了,將那玉帶從手心中拋開,在他腰間輕輕拍了拍。

  「你又不是小孩子,難不成走丟了還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嗎。」

  宗恕沒做聲,忽然握住了她那隻手,握得極用力,只一鼓作氣地牽著她突破人群的重圍,卻沒將心中的話說出口。

  她在哪,家就在哪。

  如果真有一日同她走散了,那他就永遠都是無家可歸的人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扭曲而矛盾,又想帶著她一起去體會人群間的熱鬧,卻又不想有除他之外的任何人觸碰到她,哪怕只是碰到她的頭髮絲,他心裡都會覺得萬分不舒坦。

  宗恕不知道自己這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初時還病得沒那麼厲害,只防男不防女。怛梨開設醫館,接待的都是女性病患,他心中的不適還沒那麼難忍。自從知道這世間還有顧顯這種會借人軀殼的怪物,之後就連她同女子有肢體接觸,他都如疽附骨。

  當然那時顧顯還不叫顧顯,不過都是後話了。

  繁華的街道旁,有人支了個攤猜燈謎,擲投壺,若是三次都投中,攤主有獎品相贈。

  桌上擺著許多琳琅滿目的物件,風箏、面具、花燈、胭脂水粉......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權當博個彩頭。

  宗恕以為她對這種幼稚的事物不會有興趣,怛梨經過時,腳步卻不由停了下來,摸出幾枚銅板遞給老闆。

  她的箭術是野人手把手教的,投壺這麼簡單的小遊戲自然不在話下。

  怛梨閉上眼睛,腦海中回憶起野人曾經握著她的手,第一次教她搭弓射箭時的感覺。

  三桿並發,齊齊入壺,將攤主當場看傻了眼。

  宗恕極少見怛梨在人多的地方行事張揚的樣子,猶以為她是被節日的熱烈氣氛所感染,不由欣喜,卻見怛梨抬手輕輕取下了耳上他送的那對寶石耳墜,從長桌上拾起了一對碧綠色的玉石耳墜,掛在了尚未養好的耳洞中。

  那對被她看中的玉石耳墜質地平平無奇,卻確實很像她在山中遺失了其中一隻的那一雙。

  宗恕知道,那耳墜與她始終偷偷藏在心中的那個人有關,她卻不知道,自己曾漫山遍野苦苦尋找的那另外一隻耳墜,早就被他連同那些對她卑劣的肖想,一起藏於了枕榻間許多年。

  那對寶石耳墜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後來宗恕卻再沒見她戴過。

  送給怛梨的每一件首飾,都是他四處搜羅來,再親手為她雕刻鑲嵌的,她卻一件都不喜歡。<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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