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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禮那日,喜宴進行到一半,忽然下了好大的一場春雨,一直從白天下到了晚上,來吃喜酒的賓客們皆被困在了府上。

  宗恕作為新郎官,一整日都在正廳中陪著,敬了好幾循的酒,賓客們見他已經腳步虛浮、酒色上臉,這才齊聲笑著起鬨,放他回去同新娘子洞房花燭。

  雨仍下個不停,潮濕的水汽仿佛能透過身上的吉服滲透到骨子裡,但宗恕卻絲毫感覺不到冷。他一步一步,緩慢穿過迴廊,自廊檐滴下濺落到青石板上的水花浸濕了他腳上的靴子。

  宗恕站在她的房門口,端正身姿,重整了番衣冠,手擱在泛著微涼的門沿上停頓了許久,然後才雙手輕輕將門推開。

  一室鮮艷的紅色。

  怛梨身著鳳冠霞帔,正靜靜坐在喜床邊,床對面的小桌上燃著火紅的龍鳳花燭。如今年月,小地方買不到像樣的龍鳳花燭,桌上那一對極為繁複的花燭還是他親手雕的,整整雕了一日一夜。

  喜娘說著吉祥話,指引著一對新人共飲了交杯酒,領了賞,然後高高興興地掩門出去了。

  一時間,室內只剩下了他們兩個,搖曳的燭光中,二人重疊的影子映在了門口的窗紗上。

  怛梨正要抬手揭掉頭上的紅蓋頭,忽然被宗恕按住了手。

  「戲還沒做完,門外此刻定會有人偷聽。」他側身貼近,在她耳邊低語。

  怛梨嘆了口氣,配合地在他面前重新坐好。

  紅蓋頭由他親手掀起,與她四目相對的那一瞬,宗恕呼吸停滯了幾秒,心頭酒氣翻湧,忽然間便汗濕了後脊。

  宗恕抬起右臂,繞至她頸後,手掌下意識在她頸後輕捏了兩下,明明是極其細微的動作,右肩上被狼撕咬過的那處舊傷卻隱隱泛起酸痛,傷口上就像有許多蟲蟻在爬,汩汩跳動的血液仿佛要撐裂疤痕,迸射而出。

  「將今夜隨便敷衍過去即可,不必演得這麼逼真。」怛梨抬眸看他。

  宗恕用眼神指給她看門上的影子,然後忽然攔腰一把將她抱在膝上,手指去解她身上大紅喜服頸間的衣扣。

  怛梨伸手握住他兩根手指,阻止他的動作,皺了皺眉,眸光轉動,認真打量他臉上的神色。

  「你喝多了?」

  他手指未再動,由她在掌心間握著,「外人眼中,你我情投意合,壓抑這麼久,好不容易才成就了好事,若是不演得情真意切些,此刻躲在門外的那些人又怎會輕易滿意離開?恐怕再過一會兒,就要一齊起鬨來鬧洞房了。」

  「那,你去將蠟燭熄了。」怛梨稍稍鬆開了些握著他的手。

  宗恕不禁笑了笑,故意稍揚了揚聲道:「哪有大喜之日熄蠟燭的,這龍鳳花燭可是要燒一整夜的,娘子。」

  他說完,左手捏住她下巴,將拇指輕蓋在她唇上,閉上雙目,俯身吻下。

  映在門窗上的兩道影子彼此纏繞著雙雙倒在床榻上。

  怛梨將宗恕壓下來的胸膛推開了下,兩個人身體貼得極盡,氣息糾纏,她下意識微微偏過臉,「他們都知道你近來病著,剛剛又被灌了許多酒,就算今夜不行、不行房.事,也說得過去。」

  她剛說完,便覺貼著手掌的胸膛忽然間又堅硬了幾分,身體灼熱。怛梨察覺到他的異樣,正想奮力推開宗恕,下一秒,他攬在她腰間繃緊的手臂又忽然間鬆懈了下去,頭垂著,只是靜靜抵著她的肩,口鼻中均勻呼出的熱汽像一個小小的暖爐般熨燙著她的心口位置。

  是她將他揣度得惡劣了。

  剛剛有一瞬,怛梨幾乎以為他要假戲真做。

  窗外傳來雨打檐鈴的輕響,怛梨看著眼前宗恕烏黑的額發,心生歉意,忍不住抬手撫了撫他滾燙的額頭。

  「你不該由著他們灌你那麼多酒,傷還沒有完全恢復,明天起來大概又要發燒了。」

  像是印證她的話,宗恕偏頭壓抑低咳了兩聲,起伏擴張的胸膛再次擠壓向她的身體。

  他的咳嗽聲還未停,天邊忽然炸響了一個驚雷。

  桌上的燭光劇烈搖晃,宗恕環繞在她腰間的雙臂驀地收緊,身軀裹挾著怛梨猛然翻身。木床吱嘎作響,兩人上下顛倒換了個位置。

  怛梨只覺得一時間天旋地轉,還未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伏在了宗恕胸口,頭上的釵環叮噹作響、撲簌簌地落了一床。

  她腦後散落下來的長髮輕輕垂在他的眼睛上,清晰聽到宗恕胸膛中,心臟砰砰跳動的聲響。

  他懼怕雷聲,卻沒鬆手去捂住雙耳,雙臂仍緊緊擁著她,仿佛她就是這雷聲中自己唯一的慰藉。

  桌上燃著的龍鳳花燭火焰在雨聲中噼啵作響,怛梨聽見宗恕在她耳邊低聲道,「原來躲在你身下,比在佛案之下更好受些。」

  第42章

  怛梨與宗恕扮作夫妻的這十餘載中, 每一年,怛梨都會在宗恕身上發覺到一些新的變化。

  比如,他鬍子生長的速度似乎變快了,每日早上起來時剛刮過的胡茬, 有時傍晚時分下巴上便又能隱約看出淡青色的痕跡。

  又比如, 他的身量骨骼似乎比初遇那一年變得更加高大了, 肩背也更加寬厚,喉結也明顯更為突起,五官愈發深邃。

  怛梨不明白為什麼,明明他們同樣都被神授予了長生, 宗恕的身形樣貌卻似乎每天都在悄無聲息地發生著改變。

  若按照常人的年齡算,他今年應當是三十三歲。<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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