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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梨用指尖沿著木頭的紋理緩緩挪動,清晰地摸到了幾個極小的、排列有序的凹陷下去的小洞。若是不懂盲文的人,就算是發現了,恐怕也只會以為是被白蟻蛀蝕出的蟲孔。

  「別怕。」

  阿梨在心中默念出這兩個字,愣了愣,然後指尖繼續向下摸去。

  「想見我時就打給我,宗。」後面是一串類似電話號碼的數字。

  宗。

  會是宗先生刻上去的嗎?

  宗先生竟然懂盲文。

  林特助說過,就連他也沒有宗先生的聯繫方式。

  這串號碼,是宗先生特意為她而留的嗎?

  許多紛亂的念頭一股腦冒出來,阿梨定了定神,將那串號碼反覆默背了幾遍,然後悄聲跑回房間,緊緊反鎖上房門,從衣櫃的行李箱裡摸出林特助離開前留給她的那支手機,對著語音助手念出了電話號碼。

  嘟聲響了很久,一直無人接聽。

  就在她不再抱任何希望準備掛斷之際,電話在下一秒竟然接通了。

  然而電話那頭,卻始終無人出聲。

  阿梨的心莫名開始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她將手機緊緊貼在右耳,試圖去捕捉聽筒里傳來的哪怕一絲一毫的響動。

  「宗先生。」她喉嚨乾澀,聲線也有些發顫:「我是阿梨。」

  對面遲遲無人回應。

  「......有人在聽嗎?」阿梨小心試探地問。

  就像石沉大海,對面還是沒有人應聲。

  阿梨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對不起,我大概是打錯電話了。」

  「我在聽。」

  手機里傳來一個年輕男人清潤的嗓音,仿若清泉擊石,卻又暖人心雪。

  阿梨握著手機愣了愣,一時間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是......宗先生嗎?」

  「是我。」

  阿梨聽著這兩個字,就像是迷路的人忽然在雪夜冷風裡遠遠地望見了一盞燈火,一肚子想講的話、想要問的問題,此時卻又不知道到底該從哪開始說起。直到電話打通阿梨才想起來,這會兒已經是深更半夜,宗先生肯定原本已經睡了,莫名其妙被她這一通電話吵起來,電話對面的人又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算是神仙大概也會惱火。

  阿梨低聲道:「宗先生,對不起,我......」

  「別急。」

  男人平靜磁性的聲音撫平了她焦慮的神經。

  「先告訴我,你人現在在哪?」

  「在我的房間裡。」

  「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嗎?」

  「能的。」

  「好,別怕。」他又對她說了一遍桌底盲文刻著的那兩個字。

  他是怎麼知道的?明明什麼都沒問,卻像是什麼都清楚。

  阿梨緊緊握著手機,大氣不敢出,總覺得自己仍在昨晚的那場夢裡,遙遠飄渺,生怕自己稍一呵氣,電話那頭的聲音就像一縷煙、一片霧,化了散了。可男人的聲音卻又分明堅實溫柔,仿佛已等待她許久。

  「去睡一覺,我很快就到。」

  第7章

  掛了電話,阿梨怔怔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然後和衣而臥,在黑暗中安靜眨著眼睛。

  從前在福利院時,她常聽小花阿姨還有幾個負責教他們文化課的老師午後在院子裡一邊曬太陽一邊扯閒天時說起宗先生。她明明只是眼睛看不見東西,可她們卻好似默認了她連耳朵也聽不見似的,聊這些有的沒的時也從來都不避著她。

  於是阿梨便在她們口中聽說了許多關於宗先生的事,說他坐擁金山銀海般的財富,海市現如今那處最出名的地標性建築就是由從前宗家的地皮產業改建而成的,又說起宗家往上面數,幾代的繼承人都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只因富可敵國怕招人嫉恨惦記,於是宗家子侄一輩這才淡出了大眾視野。

  總之宗先生在她們口中,就像是鏡中花,池中月,故事裡頭的神仙,說起來時人人都眉飛色舞頭頭是道,真要論起來年歲長相、誰曾親眼見過,卻又一問三不知。

  阿梨一直以為,就算宗先生不至於像院長一樣歲數已經可以做他們這群孩子的父親,至少也該是四十幾歲的年紀,畢竟一個能守得住累世財富的人,不太可能缺乏閱歷。可剛剛在電話里,宗先生的聲音聽上去竟然那麼年輕,甚至比她大不了幾歲的樣子,最多應該不會超過三十。

  阿梨想著想著,擱在枕頭上的腦袋越來越沉,藥效夾雜著睏倦洶湧襲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時已經在一個男人的臂彎之中。

  她猜測自己大概像是發了低燒,全身軟軟的沒有一絲力氣,有人將她從床上抱起,裹在衣服裡面。她一伸手,便摸到了那人風衣上的雨水,冬雨陰寒的氣息被他的體溫消融殆盡,溫軟得像是清晨花葉上的露珠,猝不及防滑落在她的掌心裡。

  隔著風衣下西裝的料子,阿梨摸到了男人堅實有力的臂膀,風衣下擺隨著他的步子一盪一盪的,涼涼滑滑的真絲內襯從她裸著的足弓上拂過,溫暖中,夾著一點點癢。

  阿梨覺得自己應該是被人抱著上了部車子,興許是藥勁還沒過,她總覺得像在騰雲駕霧似的,又像是身處海上的小船,在風浪中搖搖晃晃。

  她幾次三番同自己的意識作鬥爭,掙扎著想要清醒過來,身體卻像是被魘住了一樣,總是睜不開眼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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