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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抽了油紙和刷子,雁洄走過去問:「好了嗎?」

  「差不多了。」

  雁洄蹲下身,用刷子掃磷粉進油紙,一包包摺疊好放一旁,等會進臥室封口。

  溶洞裡亮光不夠,她的臉湊得很低,發尾幾乎挨到磷粉。

  阿戊伸手去攏了雁洄的發,動作到一半,她抬頭,他收回手並在衣擺擦拭兩遍。

  煞有其事地解釋:「乾淨的。」

  「嗯。」頭髮擋在側臉,雁洄抬臂蹭了蹭,繼續埋首幹活。

  頭髮該垂還是垂,阿戊打消顧慮,屈指將雁洄的發勾到耳後,這樣清爽些。

  「謝了。」雁洄看也不看地說,很隨意。

  阿戊站起來去夠油紙,雁洄先一步遞過去,兩個人一樣的蹲姿,勤懇地掃磷粉。

  接下來是取通草,全收做一袋就行,簡單。

  忙完,找車出發。

  這次逢著的是拖拉機,兩人坐後車斗里,半邊身子都顛麻了,背也不敢靠車框。唯一的好處是視野開闊,四面一覽無遺。

  拖拉機一路發出轟隆隆的聲響,吵得人耳鳴。視線不敢放鬆,到地蘇鎮時,阿戊搬潛水用具,雁洄四處打量。

  拖拉機開走了,雁洄還是無法靜,阿戊碰了她手臂,她猛然轉身,心裡那根弦崩得死緊。

  「我看過了,路上沒人跟蹤。」

  「嗯。」雁洄調整呼吸,讓阿戊原地等,她去開車。

  摩托車在雜貨鋪,雁洄租的,因為打算繞路從平浪村進鬼喊谷。

  車來,裝上潛水用具,阿戊上車,雁洄加油門。

  這幾分鐘的過程,沒有一刻拖延,摩托車疾速駛離。

  路不平坦,阿戊的下頦時而撞在雁洄頭頂,胸膛也貼上她的後背。

  「你心跳很快,怎麼了?」阿戊在雁洄耳邊問。

  「我也不知道……」

  風灌著,雁洄聲音也不重,阿戊卻是聽清了。她在害怕自己做的決定,她在害怕鬼喊谷。

  車停在平浪村外,他們拿上東西,從山道進。

  今天陰天,山中有霧,羊腸小道只能容一人,一前一後地走。雨季過去,植物生長就慢了,阿戊走得輕鬆,偶爾起個話題。

  「你怎麼會騎摩托車?」

  「高訪教的。」

  「你們認識很久了?」

  「幫阿巴尋瓦壇的人去世後,推薦了高訪接手,我和他是從三年前開始熟悉的。」

  「嗯,那……」

  「阿戊。」

  雁洄出聲,阿戊駐足,轉頭看她。

  「走快點吧,我沒事。」雁洄一直在跟著阿戊的腳步,知道他特意放慢了行速。

  阿戊笑笑,「我最後再說一句,等會回去你教我開摩托車吧。」

  雁洄突然笑出聲,眼睛彎彎的,「可以。」

  沒多久,霧靄散盡,高聳的弄甲山躍然群峰。

  雁洄眺望,腦海中浮現最後一次和阿巴登山的情景,也是他臨死前一天。

  即使因生病性情大變,他也極少像那天那樣緘默,立在山頂,山風狠推著他瘦弱的身體,衣裳順逆地扑打。

  雁洄看著,生出一種他將乘風而去的錯覺。後來也證實,確實錯覺,因為他最終是被水帶走的。

  到鬼喊谷已經過中午,進杉樹林,雁洄拉開阿戊背後的包鏈,取出米酒糯飯,擺在三座墳冢前。跪下,伏身額觸地。

  跪完,雁洄喝了一口剩下的米酒。再要喝時,阿戊從她手上截走了酒瓶。

  「會醉的。」

  真正到直面時,雁洄的心沉了很多,她奪回酒瓶,「我有分寸。再說……我還有很多事沒做。」

  雁洄仰頭再喝一口酒,像想起什麼,對阿戊笑了笑,「對啊,還有那麼多的事沒做……死在路上,或許會不甘,但如果最終要沉進這裡,我願意的。」

  阿戊眼神一黯,看著她回頭向雁崇的墓牌舉杯,說了句:「對嗎?阿巴。」

  雁洄還要喝,阿戊最後強硬地搶走酒瓶,以辦正事為由拒絕她再索取。

  「好吧!」雁洄沒意思地撇撇嘴,起身走到杉樹林外圍,去看上次的水位標記。

  水位正常浮動,近期鬼喊谷沒發生變動,所以連通試驗可能也起不了作用。

  「阿戊,通草。」

  話音剛落,阿戊就收著大包小包出現了,雁洄手指往下壓,「放地上,扛著累。」

  她過去幫忙,拎著那一大包通草,到原先預測的洄流口,扯開袋口往水裡倒。

  通草很輕,外層裹了厚重油脂,不吸水吸油,能浮水達數天。

  潭面看起來靜,但通草一下水,便迅速飄散開,隨波紋的紋路去。

  初時可能會受風力影響,待過會,通草迴轉,反出水波動向,全蓄往一處。

  那兒可能受水頭影響最近,雁洄翻找出牽引繩和潛燈,阿戊幫忙將繩系樹上。

  「這個送你。」雁洄撐開潛燈鬆緊帶,沿著阿戊的指骨、手背,滑進手腕里。

  阿戊倏地反手張指一收,就將雁洄兩手都握住,「務必小心。」

  鬼喊谷也是她的最終目的,阿戊知道她不可能在岸上旁觀。

  他的手勢逮犯人似的,雁洄安撫道:「放心,我不是第一次潛這裡,有數的。」

  她低頭系牽引繩,「你護繩,我先下去探整體。」

  意思摸清水底環境,構出合適的入潛路線,並預測屍體可能墜水點。<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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