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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雁洄涼涼的語氣,「你可得小心點,不然我的釣屍技術要用到你身上,到時你想見識都難了。」

  林為寧撥下面鏡,瞪著眼,「嘿!我聽不得這些,你可別咒我。」

  轉念一想,沒有潛伴的情況下,這個深度又覺瘮得慌,「那就八十米。」

  「八十米啊……」

  這不祥的長調,林為寧改口,「70米!」

  雁洄露出笑,「60米左右深度,有一段珊瑚狀沉積石,需小心通過。最後祝你玩得愉快。」

  林為寧戴上面鏡,不得勁地說:「我先下水鋪減壓氣瓶。」

  林為寧入水,雁洄也開始準備。

  阿戊阻止她綁繩,「我去吧。」

  「地下河緩了,不危險。」雁洄說著,轉手戴上潛燈。

  阿戊堅持,「我去吧,河水冷。」

  「那你知道位置嗎?」

  「我知道,有引導繩。」

  雁洄看著阿戊,他眼神安靜,習以平常的感覺。

  低頭將潛燈套進他手腕,雁洄一時怔愣。對於她來說寬鬆的尺寸,在他腕間收得緊緊的。

  也讓她的心腔緊了緊。

  「引導繩不止一股,逢到跳線別冒進,浮水問我。」

  「嗯。」

  雁洄交代:「要小心。」

  阿戊笑眼問:「不是說不危險。」

  雁洄低語:「我技術比你好。」

  阿戊皺眉,「我聽不得這話。」

  喲,好是熟悉。雁洄抿唇笑,「不服就提升潛能。」

  阿戊也笑,沒再說什麼,系牽引繩後,拎氣罐入水。

  雁洄在岸上護繩。

  沒了熱鬧瞧,那幾個小孩就散了。

  不多會,遊客也玩夠了離開,交談著找戶人家吃農家飯。

  偌大的九頓水洞就剩了雁洄一個,她盯著牽引繩,默數阿戊的下潛深度。

  遠處有些喧嚷,雁洄尋聲望去,男人女人腳步匆匆往這走。她認得人群當中的男人,將牽引繩系勞在腰間。

  「雁洄——」這悽厲的聲音,不是來自於蒲方升,而是他身邊的女人。

  四十上下的年紀,眼窩深陷,嘴上開著見血的裂,像道道乾涸的河谷。

  那女人跪下,拖住雁洄的腿,「永兒溺了水,發燒迷糊,不醒也不吃,他們說……他們說,是你驚走他的魂,我求你!請求你隨我去道公家,給我的永兒還魂!」

  雁洄掙脫不了,便就不動了,她定定地看蒲方升,黑眸里毫無情感可言。

  「把她拉走。」聲音無波無瀾。

  蒲方升只覺得腳底生針,密密麻麻地往血管里上扎,扎得他忍不住地抖晃。他不敢直視雁洄,不敢直視那個二十二年前死去的眼神。

  「我的永兒——我的永兒啊!」

  女人還在嗚嚎,同行的親戚你一言我一語地勸,地指責。

  「那是你的弟弟啊,雖說不同母,但也不能這般狠心!」

  「當時要不是你見死不救,拖延了時間,蒲永也不是現在這下場。」

  「就配合做個法事而已,雁家人行善事,為什麼你就這麼冷血?」

  女人的指骨仿佛帶刃,死擎雁洄的腿,麻痹,失去知覺。她單手繞收牽引繩,沖這些人無謂一笑,「我對生慈悲,為死悲憫,但不敬生之人,該死之人,我為什麼要為他們費力氣!」

  此言一出,皆都閉了嘴,蒲方升更是惶恐。

  誰不敬生?誰又該死?女人抬起扭曲的面孔,詛咒般控訴:「死人肚子刨出來的玩意,你憑什麼!憑什麼這樣說?你冷眼看我永兒溺水,又救了他,憑什麼要這樣折磨我們!你早該跟你那精神病的媽死掉了!!啊!!!」

  憑什麼?

  雁洄想起阿巴,想起他說過:她在絕路時,仍奮力為你留得活路,那麼好的母親,他人能鄙夷,而你是不能否定的。人常說死者為大,小雁洄,阿巴想說的是,其實不然,生者往往無法回頭,你只管看你想看的,走你想走的路,旁的漩渦暗流當你回頭,就能將你吞噬進去。我的小雁洄,儘管身處逆流,也要溯洄而上。

  可是……

  無法再繼續收繩了,雁洄深呼吸,手放側腰,壓緊她的匕首。胸腔一起一落,她沉了聲,「把她拉走!」

  蒲方升不敢動。自從蒲永溺水丟了魂,妻子就跟瘋了似的,發作起來砸東西咬人都常有,今天聽了道公的話,更是癲狂異常。還有,還有……他不敢靠近雁洄,那個精神病女人溺亡後撈上來,手還在摳開腹部的血口,布滿筋線的胎衣隱隱可見,雁洄就是雁崇割開胎衣扯出來的,小小的血肉模糊的一個,不會哭,眼睛血紅地睜著,瞪著他。

  女人不停地搖晃雁洄的身體,啊啊啊地悲喊。

  雁洄吸氣吐氣,吸氣吐氣,壓制不住暴走的毀滅欲,手顫著拔出匕首。

  「放開雁洄!」

  阿戊不知幾時出了水,站在岸邊,濕發覆在蒼白無色的面龐,目光森冷,濕衣緊貼於身,更顯骨骼鋒棱,一身不可擋的戾氣。

  親戚們見狀,事不關己地都往後退。

  蒲方升畢竟年老體衰,忙去拉妻子,畏畏縮縮地開口:「雁洄她、她是我女兒。」

  阿戊的目光掃過雁洄,停在蒲方升夫妻身上,走近,用冷而平的聲調說:「我最後說一次,放——開——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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