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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洄醒來的第一眼,是晨光繁影里,阿戊蒼白的側顏。

  窩了一晚上身子,雁洄站起身伸懶腰,眼光瞥過祭台上的瓷杯。

  如昨日一樣的擺置,讓人分不清虛實。

  阿戊拿起衣服穿上,活動了下身體,說:「昨晚那是白頭猴。」

  「竟然是真的?」雁洄驚道。

  「嗯,深山多有精物。」

  山瘴已散。

  空氣微濕而清新。

  走了不到幾分鐘,就出了樹林,目視處特別清晰,松林的位置一覽無遺。

  「昨晚怎麼就轉不出去呢?」雁洄嘀咕著,走在晨曦底下。

  阿戊在後面跟上,看著她輕靈穿梭在森林罅光間,撿昨天掉落的物品。邊拾邊皺眉,不知道想到什麼。

  在拾到魚箱的地方,雁洄回頭問:「阿戊,要不先回家?」

  阿戊只說:「先看看魚還活著?」

  雁洄愁著臉色掀開魚箱上黑布,白鱔甩尾的動靜晃動魚箱。

  「釣屍吧。」阿戊說。

  如此,雁洄背起魚箱釣竿,加快了腳步。

  穿出松林,石峰下的地面都是裸石,唯一的綠僅是野草苔蘚。

  溶井半壁屬於石峰,所以易辨認,雁洄靠近,一股腥氣撲鼻而來。

  接魚線,散餌料,周圍無樹,她在一塊巨石上系牽引繩。繩在腰上綁好,準備就緒。

  阿戊才姍姍來遲。

  洞內水位太低,雁洄得進入到裡面才能釣屍,她說:「阿戊,你來護我的牽引繩,聽我指揮。」

  阿戊應是,握住繩索。

  雁洄戴上口罩,潛水燈套進手腕,她背向井口,抓繩順洞壁垂降。

  以前和阿巴來過這裡,雖然雁洄沒進洞,但洞內有之前鑿過的落腳區。在四米低的位置降落好後,背轉靠向洞壁,她喊阿戊先放白鱔。

  因為白鱔靠魚線降下,雁洄沒有像以前那樣扎魚鉤,怕傷到。

  接住白鱔後,雁洄還要再次往鱔口放鉤。白鱔餓得兇狠,絞上她的手,手臂片刻後便麻了。

  雁洄朝上喊阿戊,「你拉緊繩,我不太能維持穩定。」

  「嗯。」

  洞口傳來低沉穩重的嗓音,繩索立時繃直。

  雁洄左腳踢進石幔中空的位置,卡緊,右腳跨遠支撐,身體掛在空中。

  好在白鱔只是纏住手臂,並沒有掙脫,雁洄熟練地伸往鱔口放鉤,手腕翻轉,收手。

  「放魚線!」喊出這一句,腳腕的疼痛猛襲,她急收腳,整個人便懸著打轉。

  阿戊見狀,人趴平,手臂朝下壓向繩索,喊聲「小心」!

  伸長手,雁洄抓了幾下,沒抓住岩壁凸石。她腳一踢,帶動身體晃過去,看準時機!

  攀抓,旋身,背貼岩壁,雁洄快速地換氣。撥開潛燈開關,先照到幽黑的水,再是零星幾條死魚。

  白鱔多餓了一晚,不知道吃完餌料,會不會在死魚上逗留。

  雁洄將魚線握手中,說:「繼續松魚線。」

  感受著線的拉力,白鱔下潛了。

  洞內空氣不流通,一股子腥臭味,雁洄還戴著口罩,胸口開始發悶。

  這豎井直上直下,地下水不成流勢,除了深,屍體沒有別的去處。

  魚線遲緩,果如所料,白鱔咬鉤了。

  默念時間,雁洄喊道:「立即收魚線!」

  燈光照在水面,映出囫圇的影子。

  「阿戊,固定魚線,卡緊釣竿,再降一條牽引索。」

  阿戊依言照做,動作穩中求快。

  往下投放繩索,阿戊說:「接住。」

  雁洄抬頭,看見他半截手臂上的淡紫筋絡。

  接住繩索,單手打結,扔進水裡套屍。

  洞內的死魚可能是由於昨日瘴氣,也可能是缺氧。雁洄要速戰速決。

  套住了,雁洄說:「起屍!」

  隨著屍體升起,濃郁的腐臭逼近,雁洄憋氣,燈光掃在上面,照見瘡孔腐爛的屍上咬著許多小魚,也不乏大的洞鲶,垂著油滑的尾巴不肯鬆口。

  洞鲶承受不住墜力,撕拉~連衣帶肉地咬下,漏出一長條灰白腸體。

  燈光中,洞鲶齜開牙口,牙上沾帶粉白碎肉,攜一股難以形容的臭氣,在雁洄眼前落水。

  「yue~」勾開口罩,雁洄當場就吐了。

  阿戊沒停手,聲音關切,「怎麼了?」

  「沒事,你快點。」

  阿戊已經將屍體升上去,問雁洄,「那你呢?」

  雁洄沒立即出聲,像是緩了會。

  「你等等。」阿戊說完,人就離開了井口。

  雁洄猜測到他的意圖,忙說:「你別下來,這裡承受不住你重量。」

  沒得到回應,她又說:「我能行的。」

  「好,我信你。」

  雁洄朝上看了一眼,阿戊又趴在井口,也在看著她,淡眸專注。

  呼吸受阻的感受仍舊,雁洄小心地換腳,改為面對岩壁。

  「好了。」

  隨繩索上升,雁洄雙臂撐住井沿,阿戊托住她腋下,將她抱出來。

  阿戊沒立即放開雁洄,順著手勢在她頸後撫了撫,聲有嘆息。

  「明明會怕,為什麼還要做這些呢?」

  為什麼?

  很久以前雁洄也問過,但後來就不問了。

  作者有話說:

  「弄」,是狀語化的字,是峰叢間的低洼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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