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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線里如處雲巔,恍若下一秒便會失重。

  「阿戊!卸魚箱!」

  聞言,阿戊把能扔的扔下,雁洄也同樣,拖累輕了,兩人身形提快。

  白瘴越來越逼近,松樹的殘影如拔地而起的惡鬼,隱在霧中,窺視著,圍攏而上。

  阿戊撥開一簇荊棘,聲音急促地說:「山瘴來了,我們要到高處去。但可能跑不過它,你想想今天帶了什麼?」

  釣屍用物已經扔了,雁洄隨身的背包里還有……

  「水、飯糰和口罩!」

  「口罩和水拿出來!」可能是太過緊張,阿戊語氣很重。

  雁洄將包甩到胸前,邊跑便摸出口罩,「拿到了!」

  「自己戴上。」

  戴上口罩後,雁洄問:「你呢?」

  阿戊繼續開路,尋路線,抽空回:「瘴氣對我沒用。」

  跑出松林的那一刻,雁洄還未來得及喘息,只見天地間霧白一片,所有生息邈邈失蹤。

  四面八方的白瘴轟然而至,雁洄開始咳嗽了。

  瘴氣的距離不足一米,避無可避了。

  阿戊將剩下的口罩打濕,替雁洄戴上,隨後擁她進懷,向另一側白瘴走去。

  「來時我看見這處有一片密林,可能會安全,我現在帶你去,你放平呼吸,儘量憋氣。」

  雁洄在他懷中點頭。

  阿戊探出手臂摸索,儘可能以最快速度帶雁洄離開瘴氣包圍。

  白日有太陽,有樹影,有葉隙,夜晚有星斗,有山峰的朝陽背陰,皆可辨向。

  當所有參照物失效,那就唯有風。

  過山瑤一族逐山而居,一柄瑤刀開闢荒土,一把天火燒出生命無疆,困厄的高山險嶺啊,抵擋不住我族民堅定的腳步!

  陌生的五感慢慢甦醒。

  阿戊伸手穿過眼前,白瘴如水簾般破開。

  他想起那時雁洄說的話:風向,水的流向,岩溶溶蝕走向,植物的生長向,都是它們獨特的語言。只要你認真聽,它們會用生命去跟你交流。

  他現在,活生生地領會到了。

  阿戊帶著雁洄穿越過去,來到一片清晰的樹林。他鬆開雁洄,拍拍她依舊埋在自己胸前的腦袋。

  雁洄緩緩抬頭,眼瞳清亮如稚。

  真神奇!

  樹林而已,但相比身後靄靄白霧,這裡真的像另一番平行天地。

  驚訝過後,雁洄就是笑,摘掉口罩,笑著笑著又難受地咳嗽,滿臉通紅。

  阿戊也笑了笑,心境豁然開闊。

  背包也不知何時掉了,雁洄攤開雙手,喘息著說:「我從沒想過,竟然被、被一出山瘴給整得丟盔棄甲。」

  「這起山瘴來得不合時令。」阿戊說。

  白瘴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驅使,繞過樹林,向更遠之處彌散開去。

  雁洄好奇地看,抬手撥開一枝樹葉,樹上突然撲簌簌掉下什麼,垂到她眼前。

  一塊赭色破布里吊裹著個,眼眶空洞的風乾嬰孩屍!

  「啊!!!」

  第22章

  雁洄掉頭撞到阿戊, 險些摔倒,被他伸手扶好。

  阿戊還沒開口問,雁洄咬著唇, 手指顫抖地點後面。

  阿戊看過去,平平無奇地說:「破布樹皮裹屍, 以求風朽,置入筐中, 掛於樹上。這是樹葬的形式,屬於露天葬的一種。」

  雁洄不是沒見過死屍,但嬰孩小小的風乾的本體,著實讓人不忍心。

  「可……怎麼會有這麼多?」

  樹林上空白茫一片, 勾掛樹中的布條和筐尤為明顯, 稀稀落落,隔三兩樹一個,就像冬季無葉遮掩的鳥巢,荒涼孤伶得很。

  阿戊將懸掛的孩屍,重新裹於筐, 「這些都是夭折的嬰孩, 不能入土, 受風化雨蝕,會得到花婆神的接引, 再次投胎入世。軀殼只是生命的一個句點,不用怕。」

  「嗯。」阿戊溫和的聲音安撫著雁洄,她得以平緩。

  白瘴前仆後繼地襲至樹林外圍,雁洄開始擔心她的魚, 「這瘴氣什麼時候散啊……」

  「夏季初起山瘴, 沒那麼易散, 再等等。」阿戊說著,朝樹林深處走去。

  也不知是因為瘴氣,還是逃跑忘記時間,天色越暗了。

  總有一種陰冷的感覺隨身,雁洄選擇跟上阿戊。

  就見幾棵高達數丈的紅豆杉,直入雲霄,杉樹下有一石台,石台上擺五個殘口的瓷杯。

  這兒的紅豆杉該有百年樹齡,分枝達碗口粗,阿戊不費力氣地攀上樹,攫取葉中點點紅果,放進衣擺紮成的兜里。

  他一手托起衣兜,另一臂勾住枝幹,身體盪出條利落曲線,躍下地面。

  將杉果傾抖進雁洄手心,阿戊說:「一時半會也出不去,吃點這些填腹。」

  紅豆杉沒有用來樹葬,雁洄不用顧慮,往嘴裡放了幾顆果,抿汁吃。

  阿戊提醒:「杉果微毒,隔著時間少量吃。」

  雁洄鼓著臉,乖覺地「嗯」,頭點得額前發一飄,看起來挺得趣。

  阿戊不禁笑了笑,隨意找塊乾燥的草皮坐下,還把身旁位置清理出來。

  雁洄也不客氣,就坐在他旁邊,邊吃杉果邊念:「還不到每年起瘴的時候,怎麼突然就生瘴氣了呢?」

  「時令年年不同,這幾天高溫無雨,風來得快,也是有的。」阿戊說。

  「阿戊,」雁洄用好奇的眼神看他,「你是怎麼知道要起瘴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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